六十二章:春夜抒情
黄昏的最后一丝光线沉入西天,大地苍茫一片,微风从远处徐徐吹来,送来阵阵花香,但谁都没有心思受用着美妙无边的春色,而是沉浸没在悲伤故事中。
沉默,对过于悲伤的故事的最好感慨是沉默。时光好像是会随着人的心情而转动的,心情好的时候,当然就是稍纵而逝,心情不好的时候,肯定就是度日如年。
听向雁南描述徐啸霖的横空剑气,独孤傲心里激动不已,恨不能与之较量一番。他与韩厥的生死决斗迟早会上演的,他必须得注意韩厥自创的“寒冰真气”。要是被那玩意冻住,那可就不好玩了。
最令人不解的是,向雁南当初为什么要放弃高官厚禄,放弃留名青史,背个不忠不义不孝的骂名,而来投了明教?难道真的是男儿心中的江湖梦勃,想要浪迹江湖?独孤傲不得而知,也不好去问。探问一个抛弃过往的人的往事,无异于揭起这人的伤疤。
此时韩琦已经停止了哭泣,一动不动地斜倚在独孤傲身旁,在摇曳的烛光的映照下,长长的睫毛向上卷曲,精致得简直不像个真人,宛如一尊美玉雕像。
向雁南一行人的到来,挤得小客栈像马上就要生产的妇女,有些品级低的教徒直接就睡在风雨无遮的外面。四月的夜晚温湿适宜,从睡梦中醒过来的独孤傲看了看身边的绝世美人,并且还像大家所想的那样,产生了许多美妙的想法。但事实是,他并没有被他的**征服,他**的起因者拯救了他。
非常自然地睁开了眼睛,韩琦看着正在看着她的独孤傲。一眼就看穿了独孤傲的心思,并且看出了他的犹豫,他的顾及。轻轻说了一句:“那太残忍了。”
一语既出,独孤傲的犹豫戛然而止,像是被春阳照射到的最后一丝残雪般,销声匿迹。
独孤傲明白自己已经睡不着了,拥着韩琦,对她说:“走吧,我们去看看,外面的风景很好。”
外面的是四月凌晨的景色,果然好极了。头顶是低低的紫色的天空,星河就在头顶流动,似乎一伸手就从其中抓出几颗星星。两边看不出颜色的原野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凌晨的景色,因其很少被人类使用,所以比白天更有令人缓解忧郁的效果。
从经验上判断,再有一个多时辰天就亮了。
雪里站没有缰绳,他总是能领会主人的意愿,往主人向往的方向奔驰而去。这次也是一样,雪里站领会到独孤傲心里也没有一一个准确的方向,所以就找了一个风景略好的地方而去。
正是这次不幸的春夜奔游,使他们又重新回到刚刚逃逸出来的庸俗不堪的现实困境当中。再次见面,雪域王子宗措赞成了一个蹩脚的抒情诗人。
要不是他在背后叫了一声:“雪山女神”,独孤傲从那追上来的声音中听出一个时刻苦苦思念爱人的痛苦,他绝对不会相信,路边那个资深乞丐就是昔日的王子。
独孤傲喝马急奔,想把这个苦苦纠缠的人连带有关他的记忆,一起甩掉。但那只是自欺欺人的心理安慰而已,宗措赞一把就拉住了雪里站的尾巴。几乎是同时,神马在他的胸膛上回应以双蹄。
可惜,这个疯子在往后退的时候,一道斩掉了雪里站的尾巴。神马失了尾巴,出长长一声,龙的嘶鸣声。独孤傲一把抱起韩琦,从雪里站背上跃起,然后轻轻落在地上,像一团云彩。
雪里站甩过脖颈,犹如一条巨大的蟒蛇,巨大的惯性使身体向后甩过一段距离,四蹄在地上划拉出深深四道印记。只是方向转了过来,还没等身体平稳,雪里站又向宗措赞冲去,宛如一道黑流,势不可挡。
如果在鬃毛在空中漫卷,双蹄扬起到最高的地方的时候,时间停止运行,雪里站就会变成一尊雕塑,一尊世间最狂野也最浪漫的雕塑。但王子宗措赞并没有像读者想的那样躲过雪里站恼羞成怒的一击,而是挺起他的胸膛,向前迈去,像是新郎去迎接他的新娘。
像是挤牛奶似的,双蹄落在宗措赞的胸膛上,黑血便喷射而出,在月光的映射下,宛如一道利箭,射在雪里站狭长的面容上。
只有小人才愿意对束手就擒的人下手,在踏上宗措赞胸膛的那一瞬间,雪里站就已经被他视死如归的气魄所折服了。
回头转向后面的主人,雪里站像是一个被难题难住了,回头向师父请教的学徒。独孤傲当然从那大眼睛中读出了里面的内容:主人,这是你们人类的问题,我不是太懂,你们自己解决吧。
向宗措赞走去,独孤傲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摆脱这个影子似的跟着自己的人。正当思考这个重大问题的时候,难题的引起人--------韩琦,已经走到宗措赞面前。
没顾上疗治自己的伤,也没顾别人的感受如何,宗措赞就对自己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开始了激情洋溢而又文意酸涩的漫长抒情:
啊,雪山女神,我的草原因你的**而明亮
黎明从你的身体里升起
一万朵云彩从你身体里升起
千辛万苦,我回到家乡
你是千年前从故乡走出去的姑娘
我的骨骼雪白,我的血液污浊
你一声不响,就走到我的心上
走到我的心上,一声不响
啊,雪山女神………
宗措赞已经陷入了自我迷恋的泥沼,不能自拔。虽然没听明白宗措赞的抒情究竟是什么意思,但独孤傲可以肯定的是,宗措赞正在狂热地追求着不爱他的韩琦,更加不幸的是,从诗歌的内容上判断,这种追求一时半会还停歇不了,必须得经过漫长岁月的冲蚀,从能削减殆尽。
但事情并没有像宗措赞想得那样美好,他的抒情并没有引起自己的抒情对象的他所想象出来的应有的那种感动。失落感油然而生,像是洪水边上的那根最后的稻草被折断;愤怒也随之而来,不是燃烧,而是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