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姬雍心头仿佛被猫爪子挠过一般,反反复复回荡着那句‘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沈鹿溪急着搞完收工,轻声催促:“殿下,念词啊。”
姬雍神志霎时一清,又懊恼自己这般胡思乱想,莫名冷冷瞥了沈鹿溪一眼,这才面无表情地念和:“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就他这幅表情,说是葬礼上念悼词都有人信。
一曲结束,瞧在姬雍和姬彻的面子上,宴席上中人都拼了命的吹捧,就连捎带着的沈鹿溪都得了不少夸赞。
皇上和太后倒是真的很高兴,皇上大笑道:“好好好,你们有心了,去把朕的那柄‘大圣遗音’取来给六郎。”
他看了眼姬彻,又笑:“你一向好玩乐,朕便把库藏的那本《祁阳乐谱》赠予你吧。”说来王爷就得要这种不大着调,时不时干点出格事的才让人放心。
皇上最后又看向沈鹿溪,抬手笑道:“你吗……便赐你金珠三斛,六匹锦缎吧。”
说来皇上还真是善体人意,送沈鹿溪的都是很实在的东西,沈鹿溪当下也不别扭了,喜滋滋地向皇上道谢。
太后喜悦的合不拢嘴,拉着姬彻和姬雍说了好一会子话,沈鹿溪见状,正要溜去换装,就见太后抬手唤她到身前。
沈鹿溪无奈走过去,冯太后见她相貌倾城,倒真是颇为喜爱,拉着她的手笑道:“你是哪家的女儿?我怎么没见过啊?可许了人家?”太后这把年纪,挺爱干个做媒拉纤的活儿,她边说边看几个未婚的好大孙,很有为人说亲的意思。
沈鹿溪有点尴尬,姬雍懒懒开口:“祖母瞧走眼了,她是个男的,如今在我身边当差。”
冯太后都不能信,嗐了声:“瞎说,哪有这般俊俏的郎君?”她还趁机摸了把沈鹿溪的小嫩手:“这手嫩的跟猪油似的,怎么可能是男的?”
沈鹿溪表情更不自在,皇上笑:“沈侍卫的确是男子,母后真的瞧错了。”他又失笑:“哪有说人的手像猪油的,母后该说羊脂才是。”
冯太后终于信了,一撇嘴:“猪油怎么了?你们这些小辈一出生就在皇家,穷讲究一堆,我和你父皇年轻的时候,得等到过年才能吃上猪肉和猪油炒菜,矫情!”
皇上被挤兑的苦笑连连,沈鹿溪在一旁听的啧啧称奇,这位太后倒是有趣,言语颇是质朴风趣,喜怒皆形于色,虽然年逾六十,却带着股本能的直率天真,跟宗室氛围格格不入——看来传闻不假。
说来晋朝立朝时间不长,姬雍祖父就是开国皇帝,这位开国太。祖是地主家的儿子,太后是乡绅家的闺女,俩人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后来太。祖皇帝起义反了前朝,太后的地位一路扶摇直上,却也不曾辜负发妻,是以太后这辈子过的都顺风顺水,这把年纪了还是闺阁时的性子,为人也无甚心机——当然人家也不需要什么心机手段。
沈鹿溪对这位太后颇有好感,觉着老人家说话也不像姬雍他们几个穷讲究,忍不住接话:“您说得在理,猪肘猪蹄猪腿烧出来的肉味道都极好,还有那猪油,炼出来的猪油渣,撒了一撮细盐,甭提多香了!”
冯太后瞬间觉着遇到知音了,也不摆太后架子,一拍大腿:“可不吗,炸好了再放点花椒和茱萸粉,麻辣口的更好吃!”
沈鹿溪穿越到古代跟个半文盲似的,和姬雍这群人不大能说到成块去,唯独和冯太后聊了两句,哎呦……忘年交啊!不光她有这般感觉,冯太后也觉着这位沈侍卫实在是个好小伙啊!
宗室一干人瞧的目瞪口呆:“……”
冯太后这脾性实在和宗室画风不太搭调,哪怕是她的皇帝儿子和亲亲孙子姬雍,和她都很难有共同语言,没想到沈鹿溪和冯太后倒是滔滔不绝起来。
以张贵妃为首的一众妃嫔贵女更是心里发酸,她们讨好冯太后多少年了,这老太太一直不咸不淡的,这沈鹿溪烧对了哪路高香啊!
姬雍瞧了眼沈鹿溪,眸中闪过一丝警色,他似乎张口想拦,但瞧冯太后谈兴甚浓,暂且按捺住了。
冯太后看沈鹿溪是越看越爱,意犹未尽地问:“好孩子,你可定亲了?”
沈鹿溪摇头干笑:“没有呢,臣如今才十六,暂不着急亲事。”
冯太后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孩子啊……哎,一个个的,怎么成亲的事儿都不着急了?”她思维颇为跳跃,嗔了眼姬雍:“六郎也是这般,你们君臣啊,一个德行!”
姬雍没留神冯太后突然调转枪口,被茶汤呛了下,轻咳了几声。
沈鹿溪难得见姬雍吃瘪,一个没忍住,很不厚道地咧开嘴傻乐。
姬雍心下不爽,斜睨她一眼,不紧不慢地道:“我眼光极高,祖母是知道的,能入我眼的女子,起码得……”他又瞟了瞟沈鹿溪:“跟女子装扮的沈侍卫不相上下。”
这回轮到沈鹿溪被呛死,冯太后立刻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好孩子,你可有姐妹?”
凭沈家的地位,显然是不够格做太子正妃的,朝明帝见冯太后越说越不着边际,忙出来打圆场:“母后,该您出来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