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明显的事故,显然是被人做了手脚的,姬雍的面色也跟着冷了冷。
他有意试探,在他方才开口之前,知道他是为了这匹宝马前来的,只有沈鹿溪一个人,有功夫在这匹马的马具上做手脚的,也只有……
沈鹿溪本就是张贵妃的细作,她的背叛,俨然是悬在头顶的宝剑,他一直在等着宝剑落下,甚至有意引导她动手,但宝剑真的落下的那一刹那,他心中忽又有些不愉,大概是因为沈鹿溪之前表现的太过人畜无害,大概是他存了些莫名希冀,却看到一直温顺的兔子突然开始咬人了。
看台上众人见姬雍身子侧翻,齐齐惊呼了声,刷刷站起来查看情况。
朝明帝更是转向姬雍的几个近卫,厉声吩咐:“快去救太子!”
沈鹿溪作为姬雍近卫,姬雍要是死了,她必然也不得好活,她被皇帝这么一瞪,她咬了咬牙,也没走台阶,一手撑着阑干,直接翻下了两丈多高的看台,腿差点没摔瘸了。
姬雍正在满心恼意,眼尾一扫,忽然瞥见一个身影跳下高台,在漫天尘土之中,一瘸一拐地向自己奔来。
漫天飞尘之中,姬雍轻挑了挑眉,沈鹿溪这耐性也太差了些,这便等不及要下手了?
沈鹿溪到底有点功夫,就这么连滚带爬的,终于冲到姬雍面前,大声道:“殿下!”她大声问道:“您没事吧!”
她脸上满是尘土,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她慌手慌脚地要去拉扯马缰,试图把姬雍从马上扶下来。
姬雍恰好对上那双漂亮的猫眼,眼底掠过一丝愕然,沈鹿溪不是来动手脚的吗?怎么倒似真的来救自己的。
沈鹿溪既拿了侍卫的工资,也不会缩在一边装死,一边躲着马蹄,高声安抚:“殿下别怕,我来救你了!”烈马这种生物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便学着电视剧的情节,伸手去揪拉马鬃,试图制服这匹烈马。
姬雍:“……”
他见沈鹿溪对驯马御马如此生疏,不似能想出在马镫上做手脚这等精细主意的,他心头的疑影不知不觉就淡了几分。
沈鹿溪面上带了几分惊惧,动作却是截然相反地执着,一次又一次地伸手救援,最后一次终于勾住他手指,他心弦微颤,可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沈鹿溪就被踢飞出去了。
沈鹿溪心里怕的要死,无奈皇上在背后盯着,她必得把姬雍救下了不可,眼瞧着要够到姬雍的手了,她面色一喜,不想那匹烈马被陌生人靠近,又不禁烦躁起来,后蹄一扬就把沈鹿溪踢出去了。
沈鹿溪心里大骂电视剧害我!反应极快地就地一滚,虽然没受什么伤,却被马蹄带起来的劲风滚出三丈多远。
烈马性情果然桀骜,沈鹿溪倒地之后,它立刻扬起蹄子狂奔过去,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冲着她心口就要来一下狠的。
姬雍脸色微变,见她倒地不起,握住缰绳的手瞬间收紧,振臂用力一拉,将烈马硬生生人立起来,停在了原地。
他飞速翻身下马,跃到沈鹿溪身边把她拽起来,厉声道:“蠢物,谁用你救了,明知自己功夫不济还不躲远点!”
沈鹿溪闭着眼睛不语,姬雍皱了皱眉,在她脸上用力拍了几下。
沈鹿溪摔的晕晕乎乎的,被他一番折腾总算是醒了,张开眼就发现姬雍救了自己,她茫然地张了张嘴:“殿下?”
姬雍想到她方才奋不顾身救自己的那一幕,一把推开她,轻斥:“人傻胆大。”
这时太医和侍卫终于赶到,几个侍卫七手八脚地要把沈鹿溪抬下去,姬雍瞧那些人力道粗鲁地扯着沈鹿溪的小胳膊小腿,不觉皱了皱眉,伸手道:“我来。”
他下意识地想把沈鹿溪打横抱起来,又觉着这姿势抱男人别扭,干脆伸手拉住她腰带,以一个贼拉风的姿势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沈鹿溪:你也没温柔到哪儿去啊!)
沈鹿溪怕身份被拆穿,死活不敢让太医瞧,姬雍瞧她也没什么大碍,便允准了,出了这档子事,谁打猎都痛快不起来,朝明帝便带着人早早地回了宫。
——不过姬雍险些坠马这绝非小事,朝明帝当即命人追查下去。
第二日,姬雍抽空见了见太子府长史邵言,邵言看见姬雍便忍不住问道:“殿下,您昨日坠马绝非偶然,这事背后隐隐约约有张贵妃的影子,若是如此,只怕跟沈侍卫脱不了干系……”
姬雍正在提笔悬腕,勾勒丹青,闻言手腕一顿:“哦?”
邵言叹了口气:“昨日沈侍卫受伤,能除掉此人的大好机会,您为何要救她?”
姬雍垂眼,看着一滴墨在宣纸晕开,慢慢道:“她昨日是为了救我才伤着的。”他心中划过沈鹿溪奋不顾身的种种情形,眼眸微动,很快又轻撇了下嘴角:“我不喜欠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