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5年,萨克拉门托位于跨州铁路主干线上,本·斯诺也是乘坐火车,在西摩·道奇的陪伴下,抵达这里。他以前从未到过加利福尼亚,也从没有游历过像萨克拉门托这样的大城市。那年,他只有二十六岁,他可能就是比利小子的荒谬谣言仍然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他知道比利已经死了,1881年被帕特·伽瑞特射死了,但在西部,如果消息传播的话,速度也是很慢的。华盛顿方面用了十一天才得知卡斯特在小巨角战役中溃败,比利小子在新墨西哥死后一年,拉斯维加斯仍然印刷着他的通缉令。土匪和警长间的枪战被传得神乎其神,而神话总是比实际消息传得快。
西摩·道奇是个创造神话的人。他身材纤瘦,嘴上的一缕胡须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在卡逊城[28]的一家咖啡厅里,他接近本,并提出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建议。“和我去趟萨克拉门托,”他建议道,“我给你出火车票和旅馆住宿费,另外再给你一百美金——而你只要工作两天。”
“我不是枪手。”本对他说道。在这个男人一眨不眨的凝视下,他觉得很不自在。
“没说你是。但你了解枪手——你就混迹在他们中间。我一看你戴枪袋的方式就知道。很低,便于迅速拔枪。”
“我是很快,”本勉强承认道,“而且百发百中。”
西摩·道奇咬掉一支雪茄茄帽,划了根火柴,点燃它。“见过比利小子吗?”他随意地问道,“你和他的年纪差不多。”
“从没有见过他。”
“帕特·伽瑞特还有怀特·厄普[29]呢?杰姆斯两兄弟[30]呢?”
“没见过。”
“可你认识其他像他们这样的人,”道奇有些失望地说,“正是我需要的。我在萨克拉门托买了一个蜡像馆——特纳蜡像展览馆——我要添加一个有名的西部警长和土匪的展区。我需要一些服装上的意见,一个人带枪的方式啦,戴帽子的方式啦,还有靴子的样式什么的。”
“我想我可以帮上这些忙。”本同意了。
“好。你可以把你的马放在这儿的马厩里,回来以后再来骑。火车行程只有一百三十五英里。用不了多长时间。”
对于本·斯诺而言,整个旅程和看到萨克拉门托的第一眼充满了惊奇,尤其是坐落在广阔公园中的州议会大厦,令人惊叹。“他们用了十四年建那个。”道奇说道。他们乘坐着租来的马车,驶往蜡像馆。“你知道,这座城市是靠着淘金热发展起来的。这里要不是离苏特金矿很近,还是个毫不起眼的小镇子,哪像能成为现在这样的州首府。”
“蜡像馆成立多久了?”
“理查德·特纳在伦敦参观过杜莎夫人蜡像馆后,1857年开了这家。他料想淘金热过后,大批人口将涌入萨克拉门托,会愿意到这儿看看的,他猜对了。蜡像馆立刻就火了——特别是根据法国大革命布置的断头台场景,成为主展区。那些场景如此逼真,以至于开业早期甚至有鬼怪作祟的传言。老特纳死后,他的继承人打算把这地方关了,但我买了下来。”
从外面看,特纳蜡像展览馆装饰过于花哨,招牌和灯混杂在一起,但本跟着道奇一进大门,整个地方立时透出一种静止的压迫感。灯光昏暗,隐约照着几十座姿态各异的蜡像。“这边走。”西摩·道奇领着本走上一条狭窄的过道,经过一片州历史展区。
他们走过道奇之前提到过的断头台场景,一个人等待处决,还有一些站在旁边——都穿着华丽却有些褪色的法国贵族服装。“看起来好像活的一样。”本评价道。
“据特纳说,有些服装就是当年死者穿过的。但这才是我要雇你做的。”
他们经过断头台,来到展览馆的后部。一大张幕布从天花板上垂下,把最新展品挡在了公众视线外。道奇掀起了幕布一角,本弯身从下面钻了过去。“这里,让我把灯打开。”他说。明亮的灯光突然照亮了六座西部打扮的人像,有几个拔出了枪。他们如此逼真,本几乎也要伸手掏枪,却才想起他把枪带放在鞍囊里,进门时搁下了。
“太令人印象深刻了,”他坦言道,“他们看起来几乎像是活的。”
“这是怀特·厄普和道格·豪乐迪在O。K。科拉尔[31]。这个是在道奇城的巴特·马斯特尔森[32]。罗伊·比恩法官在得克萨斯,”他戏剧性地停顿了一下,“而这儿,就是比利小子和帕特·伽瑞特。”
本屏住呼吸,面对着这个栩栩如生,重新被塑造出来的男人,即便在他死后,本也还替他遭了报应。事实上,他长得和比利一点儿都不像,只是他们出生相近,年纪相仿。即便如此,比利·邦尼出生在纽约,和本·斯诺相隔整个大洲。他是个小个子青年,还不到五英尺七英寸高,有着一双蓝色的眼睛和浅棕色的头发。蜡像制作者把这些一一还原。他甚至捕捉到了那张男孩儿般的脸上透出的那一丝残酷。但有一个地方错了。
“这儿不对,”本忽然开口,指了指枪带,“比利不是左撇子。”
“我以为——”
“他只带一把枪,在右胯上,也常常带着一支来复枪。别的看起来都没问题,只是除了那顶帽子。比利戴的不是西部传统帽子,而是帽檐更窄的那种。”
西摩·道奇好像很满意,“我需要的就是这类信息。但我记得你说过,你从没见过比利。”
“我看过他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