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心里一松,想必被加进去的东西不是太要紧,所以刘润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
御膳坊掌管着宫里的大大小小的膳房,里头的争斗阿福也有所耳闻,做的好好的菜肴吃到嘴里时突然极咸极苦起来,自然是一翻鸡飞狗跳的折腾。好在这种乱子都闹不大,至少不会闹到皇帝太后还有几位身份贵重的夫人那里去。可是阿福并不是专做这个的人,只不过现在新婚甜蜜,手痒痒的想试着做饭菜给李固吃……
用过哺食,阿福左右,把刚才在厨房的事和李固说了,刘润从袖里把那个装盐的小瓶拿了出来,轻轻放在李固面前。
李固拿起那个瓶子,手指似乎很用力,他直接问:
“这里头是什么?”
和阿福的态度不一样,李固的脸色马上就难看起来。
“回禀殿下,刚才殿下用膳时,我已经去了一趟御药房,找人验过。里头的药物并不怎么罕见,宫里很多夫人美人都可能会拿得到。不会对人的身体有太大伤损,适量服食倒有些助兴催情的作用……不过这药不可多用,亦不可常用——食的多了,久了,据说……就算能生下孩子,多半不会齐全。”
阿福心里咯噔一下,李固的脸色倒比刚才平静了。可是这平静让人那么不安。
她立刻伸过手去握住了李固的手。
不健全在别人听起来也许并不是特别严重,但是对李固来说,这是他最大的痛处。
“查!是什么人放的,给我查清楚!”
阿福紧紧握着他的手,感觉李固整个人都在发颤!
“殿下,殿下,请勿急躁。”刘润仍然缓声轻语:“虽然下药之人居心叵测,可是因为被淑人撞见,所以此事已然不成,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有异动,殿下暂不必为此急火伤身。殿下是皇长子,现在纳了淑人,或许不用太久就会诞下皇长孙来,嫡长嫡长,既是嫡又是长,就象世宗朝的时候,可不就是皇孙承继大统……这事情才是许多人不愿见到的。只是找到今天下药这人,其实是治标不治本。”
阿福听着刘润说的话,但是心思却全在李固身上。
她现在觉得有人下药的事情并不可怕。
她怕的是李固气出个好歹来,或是,一气之下做出什么事情来……
刘润声音轻,语调缓,一翻话说的宛转周全,李固静静坐了半晌,忽然转头对阿福说:“你吓着没有?”
阿福忙说:“没有。我没看到什么,是瑞云看到好象有人从后门出去的。”
李固的手被她攥的紧紧的,指尖都泛白了,阿福急忙松手,可是李固反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阿福,你怨不怨我?嫁了个无用丈夫,既不能给你正式的名份,不能让你开心,甚至连护你周全都做不来……我什么也看不见,你受多少委屈,我也都看不见……”
“你别胡说,”阿福低声说:“这种被人背后算计的事,就算后脑勺也长了眼睛,那也是防不胜防。平民人家里,要生了两个儿子,哪怕只有两亩的水田旱田茅草屋分家时也要争上一争的,更何况是在宫里头。”
李固摇摇头,他的神情虽然极力克制,还是露出激愤悲怆来:“我为什么生下来就看不到东西?母后又为什么早早的病逝,宫里头比我大的比我小的皇子,夭折了不知道多少,难道个个都是先天体弱胎里病弱?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我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还是不放心,还是要逼我。”
“轻声些。”阿福伸手掩住他口,心里头感觉有只手在揪扯,一跳一跳的疼。
那种既心酸,又悲凉的感觉。
并不是因为自己。
而是因为李固。
他的世界一片黑暗,没有母亲照拂,一个人在这个步步刀尖的处处算计的宫廷里长大……
他那么渴望亲人。
他们成亲的时候,他比她还要郑重,还要期待,还要小心翼翼。他对她好……
阿福甚至后悔,刚才就不应该听刘润的,这件事本不该告诉李固才对……
李固觉得胸口憋闷,这口气他忍了这么些年,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他已经糟到这个地步了,什么希望也没有!可是他不能容忍,他才刚刚触摸到手边的幸福,就马上有人要来毁坏!他的妻子,他未来的孩子,那些人的手伸的太长了!
一滴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那好象不是水滴,而是炉膛里迸出的火星,烫的他全身都跟着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