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心态,并不是少数人有。
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瑞云想到小时候家乡经历的那场流民之乱,虽然坐在这样温暖的春日里,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流民们砸破他们的家的大门,抢走一切能抢走的东西。如果她家是为富不仁的人家,瑞云反而不会这样的愤恨和委屈——她家也不过是有十几亩田,养着两头猪十几只鸡的人家,家里人一年到头起早贪黑辛辛苦苦,鸡蛋也舍不得吃,猪肉也是过年宰猪时能吃个一回——
但是那些人不管这些的。
更让瑞云伤心的是,那些领头来砸他们家的,不是流民,是同村的人。那些嗯平时也都是她口中的叔伯大爷,可是……
可是这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你有,他们没有,这就是罪过。
就像现在。
夫人什么都有,阿喜姑娘就理所当然的怀恨在心。
好在朱夫人在表了态,反正城中的疫症已经差不多绝迹,等发那个字一修缮好就搬回去,也用不了几天了。
阿弥托福,早走早好。
瑞云他们坐的地方隐蔽些,从花园另一头走过来是看不见她们的——中间隔着一排矮树,开满了紫紫红红的小花,花朵挤挤挨挨,枝叶密密实实,就算趴上去,恐怕也看不清树篱笆另一边的情形。
瑞云听到阿喜在说话,她的声音比平时跟她们讲话时那种刻薄的,拿腔拿调的声音可爱多了——虽然还是拿腔捏调。
“史大哥,你说话真有趣儿……”
还真有趣儿?阿喜姑娘您说话也真有趣儿……趣儿的瑞云打个哆嗦,寒毛直立,狠狠的把绣花针朝布面上扎下去——歪了。
阿福本来就是在迷糊,并没有睡着,阿喜一句话传过来,她也醒了。
瑞云朝她打手势,阿福迅速清醒过来,也明白她的意图。
两个人静静坐着听树篱那边的对话。
史辉荣的声音是着实好听,尤其是现在,听起来简直像是蜜里调油——光听这声音都让树篱这边的阿福瑞云两人觉得手背上发紧,那声音黏稠甜腻得让人难以招架。
“阿喜姑娘,难得如此春光。你看这花儿开的多好。”
阿喜的声音娇滴滴的:“史大哥,你说是我美……还是这花儿美?”
阿福瑞云同时打起哆嗦。
瑞云的脸都红了——这阿喜姑娘光天化日之下在亲戚家中就和一个非亲非故的男子这般,真是好不知羞。
阿福却先想着,娘喂,这种“奴与花孰美”的娇嗔派婉约派代表性问题还以为只是戏里诗里才有人问呢,想不到这会儿听着真人现场版……
然后接着她才想到阿喜这么做实在不妥。
糟,可不能放任。
阿福看了一眼瑞云,主仆两人很有默契,阿福下巴朝不远处抬了抬,瑞云便轻手蹑脚的起来,朝那边走去。在宫中受过训练的宫女宦官们干起这偷偷摸摸的事来毫不为难。瑞云走到了十几步之外,才放重了脚步,亮开嗓门喊了声:“紫玫姐,你看这花开的不错,咱们折几枝回去插瓶吧?就是不太够,要不,再去那边看一看?”
至于紫玫在不在这里,这种花都被晒的有些蔫的了时候来折花插瓶合不合理这些就都不用去考虑了,因为树篱那头的人,已经脚步匆忙的朝相反方向仓皇而去。
阿福脸色不好看,瑞云垂着头不说话。
“回去吧……”
得早点打发阿喜她们走了……还有这个姓史的,实在不是个庄重的人——这么评价已经极为客气了。
男子这样行径还可以拿出去自夸,谓之风流。可是阿喜呢?这是失足,这是罪过,这是一辈子抹不去的污名。就算他们还什么都来不及做,那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