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胡子!”黎嘉骏张大嘴,“卖城外的胡子了?”
“对啊,还是你大哥建议的,他当初就是从那群胡子那儿缴的胶卷儿,觉得当兵的动不了手,当胡子的却可以给那群畜生找找麻烦,所以就让爹把库存的贱卖了给他们,谁知老爹当时就联络了同行,摸着日本人的心思去他们那儿买了一堆半淘汰的货,当时只觉得买的多价格好谈,结果日本那边根本没讲价的意思,直接按着便宜价格卖给了他们,老爹他们买好怕人反悔,立马连着库存一道便宜给了胡子,结果没两天,就事发了。”黎二少越说越得意,还意犹未尽,“当时老爹还说,难怪日本鬼子那么低的价也愿意卖,敢情是打的空手套白狼的主意,这笔生意太值了……就是现在风险有点大。”
黎嘉骏简直要给黎老爹和黎大哥跪了!人家还不知道九一八呢就能凭着直觉虐的日本鬼子不要不要的,这样的智商要她何用?!她拜还不成吗?舔还不成吗?!
就算当时是卖给胡子,那现在差不多是等于支援了游击队啊!虽然胡子三观不咋地,但在这满是难民,全城中国人被剥削的时候,最肥的是谁?霓虹君啊!不劫他们劫谁?!反正打完就跑,有种你日本鬼子拿飞机犁了这莽莽群山!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黎嘉骏激动的敲筷子。
“本来我一个人还有点麻烦,有你在就好了,明天我们兵分两路,我已经联络了出纳韩伯和工人在仓库等,到时候你帮着韩伯把工人的工资给发了,就回家吧。”
“那你呢?”
“哦。”黎二少轻描淡写,“我去办事处把来找茬儿的打发了就回来。”
“乓!”黎嘉骏摔碗,“黎嘉文你当我傻子啊!你又是耍枪又是装淡定以为我瞎啊?!要你句实话那么难吗?你要觉得你那么能干一点都用不上我干脆明儿个你发工资也自己去算了反正折腾来折腾去都死你一个我打什么酱油!?”
黎二少愣愣的看着她,刚塞进嘴里的最后一根面条都掉了下来,他徒劳的吸了吸,没吸溜到那根面,也没什么兴致再吃了,拿了块餐巾擦着嘴靠坐在椅子上,放空着双眼沉思着。
“怎么样,想通了没?唇亡齿寒懂不懂?!一损俱损懂不懂?!你妹子一个人会被劫色懂不懂?!”
“懂懂懂!除了最后一个都懂了!”黎二少回过神讨饶,“行!妹子,明天你发完了工资,就来办事处找我,我们见机行事!”
所以说明天到底要面对什么,黎嘉文少年同样一头雾水啊,老爹你究竟是有多高估自己二儿子的办事能力……黎嘉骏无奈,却又很激动:“好!就这么定了!”
反正这玩意儿没谁有经验,弄得出计划就怪了。
两人吃完了晚饭,稍微消了下食就回房睡了,经历了今天一上午,黎嘉骏觉得自己再紧张就太不上道儿了。
早晨一大早两人就分头行动,黎嘉骏认得自家仓库的位置,由于那儿已经搬空,所以不会再有日军去关注那儿,正好方便大家集合发工资,其实黎老爷做的生意并不需要太多人,除了一些办事处固定的员工和仓库管理以及搬运,基本劳力大多都是需要的时候临时雇佣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忠心耿耿跟了那么多年的老员工更不能怠慢了。
黎嘉骏以前见过讨薪民工的苦,也嘴上骂过那些丧尽天良的黑心老板,虽然黎老爷一家抓准机会先走了,可剩下的人并不见得有这个本事离开,养家的钱还是要给他们发的,对于黎二少留下来善这个后,她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出纳韩伯跟了黎老爷很多年,是个黎大少都不敢怠慢的人,黎嘉骏到的时候,这个有些驼背的老大爷已经等在那儿,他咯吱窝下紧紧夹着皮箱,一边擦着圆片眼镜,在看到黎嘉骏的时候,猛地瞪大眼:“三小姐?咋是你?”
“我留下来了,哥先去办事处。”黎嘉骏若无其事状,“其他人呢?”
“来的都在里头了,我透透气。”韩伯咳嗽两声,“平时啊,都是我跟在你爹后面,他进去转一圈,我就在外面等……就在这树下躲阴凉。”
黎嘉骏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是有一片土不假,树呢?
“他们觉得你爹把货藏起来了,把树给掘了。”
……丧心病狂!
很快,员工就到齐了,统共也就三十来个,看到是三小姐来发薪水都纷纷表示惊讶,等发完了,俱都沉默,有几个很想哭的样子,但更多的是累,他们接钱的表情并不是发了薪水的喜悦,而是迷茫和沉重。
黎嘉骏想安慰安慰,当然是不知从何说起的,只能来一句:“这宴席,终归是要散的,大家保重,来日必能再见的。”这来日被她说得和来世似的,感觉更不爽了。
所有人气场更加沉重,黎嘉骏恨不得自抽一掌,她恭敬的和韩伯道了别,就看那老大爷在秋风萧瑟中伛偻着往前走,心想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着,这个小老头儿其貌不扬,如他所说一直跟着黎老爷勤勤恳恳,现在也就这样在路尽头消失了,黎嘉骏一阵鼻酸。
她紧接着还要赶去办事处那儿,仓库在外围,办事处就离市中心比较近了,黎嘉骏一路捡小道儿窜到办事处附近,那是一个在城南某街角的双层小洋房,旁边就是日本人扶持起来的沈阳商业中心之一春日町,此时那儿也不如往常一般热闹,稀稀拉拉的人走过,她在个小巷子里往外探头,就见到小洋房下面停着一辆轿车,一个司机模样的日本兵站在车门边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