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摩根与其说是人,还不如说像鸟。这倒不仅仅因为他瘦得像根火柴棍,而是因为他的脖子很长,能像鸟脖子那样灵活转动。他的眼睛很亮,而且永远转个不停。他说话时头总是一点一点的,好像不是在吐字说话,而是在啄谷粒。他走起路来又轻又快,而且不住地回头望,生怕有人在追他似的。
哈特说:“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吗?都是他老婆害的。他太怕她了。西班牙女人性子可火暴了。”
博伊说:“你是说,他是因为这个才想做花炮的?”
哈特说:“人是很滑稽的。你永远不能了解他们。”
摩根甚至拿自己的样子开玩笑,见到有人看他,他就又伸胳膊又蹬腿。
摩根还爱拿他妻子和十个孩子开玩笑。“真是奇迹,”他说,“我这样的男人居然会有十个孩子。我都不知道是怎么搞的。”
爱德华说:“你怎么就肯定他们是你的孩子呢?”
摩根笑道:“我也在怀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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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特不喜欢摩根。他说:“我也说不清楚,不过他身上就是有些东西让我受不了。我总觉得他做事太过火,总觉得这家伙没有一句真话。我怀疑他甚至对自己也在撒谎。”
我想当时我们没有人理解哈特这番话的意思。摩根变得更加讨人厌了,我们见到他很难笑得出来,而笑声却是他需要的。
摩根的花炮试验还在继续,偶尔我们也能从他家听到一两声爆炸,看到升腾起的彩色火焰。这是我们街上一项经久不衰的娱乐。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摩根发现没人愿买他的花炮,于是拿它们开起了玩笑。他不满足于家里有爆炸声时街上传出的笑声。
哈特说:“一个人开始嘲笑自己一直在奋斗的东西,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哈特断定摩根就是个傻子。
我猜是哈特的缘故,我们都决定不再嘲笑摩根了。
哈特说:“他早晚会停止那套装疯卖傻的把戏的。”
但事实并非如此。
摩根疯得越发厉害了,一个星期里两三次要找巴库打架。打孩子也比以前更频繁了。
为了让我们发笑,他使出了最后一招。
这事我是从摩根的四儿子克里斯那儿听说的。我们当时在米格尔街拐角处的那家咖啡馆里。
克里斯说:“你知道,和你讲话是犯罪。”
我说:“那就别和我说话了。又是因为那个老家伙吗?”
克里斯点点头,拿出一张纸,上面的标题是“罪与罚”。
他得意地说:“看到了吧!”
是一个很长的单子,开头是这样的:
要是打架1)在家五鞭
2)在街上七鞭
3)在学校八鞭
克里斯看着我,面带愁容地说:“这很滑稽是不是?居然拿打人开起玩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