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定州城这块已经算排在前列了。
“还有老爷喜好风雅,时不时买幅名画,每月的名墨端砚等,喝个花酒,打赏花娘,包个妓子,一年用度不低于一千两——是以这么多年下来,妾身竟然也没攒下多少银子。”
吴氏从前照顾苏护面子,从来不曾言语过一句,此时直接摊开来说,几乎是揭开了他不多的一层皮,苏护恼怒道:
“银子银子,你便只知道银子!好端端的说这些作甚?”
“若老爷当真要出具休书,那妾身便也只能一纸讼状送到衙门,让官老爷评评理,让您先赔了妾身的嫁妆银子再说了,妾身也不多算,两千两一年,五百两就算妾身送您的,十六年统共三万两千两白银。”
“三万两千两?你怎么不去抢?!”
苏护出离愤怒,拍桌而起。
莫说三万,让他自己,大约是两千两都拿不出来。
吴氏默默地看着他,不言不语,却态度坚持。
——干得漂亮!
苏令蛮忍不住暗中喝彩!
她睁大眼看着阿娘,发觉除开那稍嫌苍白的脸色,此时阿娘的眉眼格外清明,好似一朝便脱胎换骨了似的,竟然能想到这一招。
阿爹这人最好面子不过,若这讼状告到衙门——
不论胜败与否,苏府的面子里子便彻彻底底地丢光了。
毕竟关于媳妇子的嫁妆,国典没有哪一条有明文规定,可世上也没有哪个郎君能理直气壮地花了媳妇的嫁妆养小老婆还不感到害臊的。
世上吃软饭的不少,可吃到明面上被媳妇一纸告到衙门的,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丢官是小,若因此牵累族中名声,苏护这日子……
恐怕是不大好过了。
所以阿爹必然是不会允的。
苏护脸色倏地变得铁青起来,他突然发觉——眼前这个眉眼沉静说话温柔的娘子也是个狠角色,而且显然,吴氏口中说的和离,是真的了。
他没来由地有点慌。
“你这,这是何意?”
吴氏给他沏了杯茶递去:“老爷,不到最后一步,妾身也不想做这么绝。事情要解决也很简单,给妾身一份休书。”
“阿蛮妾身也会一并带走。”
“老爷觉得如何?”
说话温温柔柔,态度并不咄咄逼人,却让苏护感觉头皮发麻,若吴氏与他拍桌对骂,他也没在怕的,偏她摆事实讲道理,软刀子割肉,又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这么多年的夫妻情谊,你便舍得放下?”
苏护此时来与吴氏谈夫妻情谊,便有些可笑了,面上神色透出一股子色厉内荏的劲。
苏令蛮在旁看得再清楚不过。
阿爹这人,从来都是窝里横,哪日你强硬起来了,他便成了一戳就破的纸老虎,典型的欺软怕硬。
“老爷既然能为一个妓子舍得下妾身,妾身自然也能舍得下老爷。”
吴氏说的柔软,并不急进。
苏护思及柳媚儿身上掉了的那块肉,与衣食无忧的将来相比,又觉得不那么心疼了,忙软下声讨好道:“若夫人当真不喜欢,老爷我,我……这就喊人将她挪,挪出去,务必不脏了你的眼睛。”
他可惜地想着柳媚儿的吴侬软语、千娇百媚,转念又觉得没甚重要了。
苏令蛮叹了口气——
不论她将阿爹想的多下作,他总能比她想象的更突破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