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瑞走出房间,苏扶风坐了下来。
你不觉得奇怪么?她说。似乎大哥很重视这次与人碰面。
看起来是。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苏扶风道。还从来不知道大哥与人谈生意是怎样的呢。
好——凌厉的好才冲出口,又连忙转念。我已不是会中之人,去看多有不便,你的伤又未愈。
我……苏扶风想说没事,但伤口仍是毫不留情地那么一痛,叫她把话咽了回去。
或者还是我偷偷去看看,你在这等我。凌厉看着她的表情道。
苏扶风嗯了一声。你小心点,不要叫他们发现了。
放心,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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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凌厉寻到了俞瑞的房间时,会面似乎已经有一会儿了。他伏在窗下细听。正是黄昏,夕阳直射在他身上,将他照得简直有点出起汗来,但更令他出汗的,是他听俞瑞称呼对面的人“庄先生”。
江湖上的庄先生不少,够得上格令俞瑞如此称呼的却不多。他心下忆起一个人来,打了个寒蝉——问题是,这个人何须和俞瑞来谈生意?
也不知俞瑞先前说的是什么,只听那“庄先生”正不客气地笑了笑,道,彼此彼此。不知道庄某先前的提议,俞兄考虑得如何?
提议?凌厉心道。这么说倒不是谈买卖了。只听俞瑞哈哈一笑,道,俞某不正是与庄先生商谈此事来的么?倒想借问先生,倘若我们两会合并,究竟于你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凌厉心下一凉,已确信了自己适才的推测:原来这庄先生,果然是淮南会的老大庄劼。只听庄劼道,好处自然不少。不管做哪一行,不外乎抢个生意。你我争来争去这么多年,大家都讨不了好,谁也没真压过了谁,反而鹬蚌相争,叫一些小门小会夺去了不少生意。这夺去的一者是嫌我们价钱太高,二者也怕与我们一方做了生意,会与另一方交了恶。若是合并了,则无此虞。
这个好处自是人人都会说,只是……若不合并,坏处咱们两家分;若并了,好处只一家占得——该是淮南得还是黑竹得?再说,黑竹淮南交恶多年,难说真能前嫌尽释。现在争生意,还可说是两会相争,等到合并了这自家与自家争起来,更贻笑大方了么不是。
那依俞兄的意思,该当如何?庄劼的口气有几分讥讽。
俞瑞大笑道,咱们也是老交情了,俞某明人不说暗话,这两会合并我是没意见,只有一个条件,就是这新会的头把交椅给我,第二把副位让你,不知庄兄意下如何?
’劼不动声色道,俞兄先前说了那许多不如意之处,原来并不当真,这会儿又说没意见了。
你如让我坐了这个位子,我自有办法将人管好了,不令这些不如意发生。
那俞兄的意思,就是庄某没有这个本事管住手下了?
不敢。俞瑞笑道。若要论管住,俞某甘拜下风,最近有个人离开黑竹会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好没颜面;但俞某之所以不阻止他,并非因为在下没有这个本事,只是没有必要令自家的人不快;庄兄的淮南会,倒似从来没听说过有人退出,就算老弱伤残,也都还在会中效忠——看来庄先生训导有方,规矩甚严,不似俞某对人放任自流——不过如此一来,黑竹的人自由散漫惯了,若突然要听起庄兄的诸种道理来,恐怕也不舒服得很,闹腾起来也了不得,所以俞某提议让在下来坐这个正位,实在也是为了咱们两大会的将来着想么!
俞兄如此一来,我们是无论如何谈不拢了。庄劼站了起来。我以为俞兄愿意走这么多路到此,多少也有几分诚意,谁知道一开口,竟好似是要挟在下。
不敢不敢。俞瑞赔笑道。论诚意我也比庄先生差得远了。庄先生不但自己跑这么远,还带了这么多朋友一道来,大家都很辛苦么!
’劼脸上变色道,你既已知晓,又为何还要与我争这主位,难道不怕我动手么!
不争一争怎么知道鹿死谁手?俞瑞挑衅地道。…
庄劼哼了一声。庄某佩服你的胆量,若你肯收回方才的条件,庄某即刻叫人都退下。
俞瑞看着他。你这句话说错了。你这样一说,我更加晓得你心里对于两会合并之事,远比我着急。只因你眼见左天明死了之后,淮南会已每况愈下,若不另寻出路,迟早一败涂地。
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庄劼不由气急地道。凌厉一走,你们的生意不也大跌!
你应该明白,比起你,黑竹远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俞瑞道。所以你应该想想我既然不辞辛苦地跑来这里,当然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你想救淮南会,总也要付出代价的不是么?
……姓俞的,庄某还不想就此与你翻脸,我们两会虽然交恶多年,正面交锋却是没有的。但是你若逼人太甚,庄某亦只好舍命陪君子,来个一拍两散了!
我的要求过分么?何谓逼人太甚?俞瑞笑道。庄先生的话说得好,不过应该是我说:你能想到的,我也能想到;你会带人,我也会带人;你若逼人太甚,我就舍命陪君子,一拍两散于我无害,庄先生三思了!
你……
俞瑞只是悠闲地坐着,凌厉在窗外,掌心却捏满了汗。
庄劼带来的人算是在明处,俞瑞却根本没带人来。此刻,凌厉手中无剑,又伤势半愈,若是当真动起手来,他也助不了几分势。念及此处他不禁悄悄转身,眼见不远处有一枝幼树,便伸了手去,将那才长硬了三分的树枝一折而断,攥在手中以为兵。
倘若果真动手,我便先刺杀了庄劼。他心道。只要他一死,余者皆不足道。
谁料他不动则已,树枝一断,反而发出了啪的一声。庄劼立时知觉,猛回头道,谁!凌厉避于窗下,敛住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