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吕莺芳漂亮一点,冯市长就把吕莺芳送给苏纯钧做妾了。可他听邵太太说苏纯钧的未婚妻比吕莺芳漂亮得多,吕莺芳脾气性子又不好,浑身上下没半点优点,现在还受了重伤,日后也不知道恢复起来怎么样。这样一来,就不好把她送给苏纯钧了,送妾是要用的,不能用的,送去干什么?
既然不能送人,吕莺芳又受了重伤,再让吕家人登门去求冯夫人,冯市长就担心冯夫人身体虚弱,会受吕家人影响,索性就不许他们来了,也免得他们哭哭啼啼,让冯夫人难过。
邵太太听得浑身一寒,半晌才答应下来。
此时她再想起吕莺芳,不免从心底掏出几分同情送给她,连她往日的坏处都能忘了。
招生
马天保提着一桶水放到门外。
这桶水是用来防火的。
现在街上已经没有救火队了,昨天远处天边就冒起了黑烟,应该是又有流氓抢劫烧屋。小流氓们就在大白天,把浸了油的破布烂木头砸破玻璃窗户扔进屋,等人跑出来了,他们再披着淋了水的棉被跑进屋里抢东西。
有的家里男人有血性,跟小流氓打起来,两边都各有死伤。
唉,世道变坏了。
不过一个月一百多块的救火费还是照收的。
马天保把水桶放在门外,街头一个倒卧的乞丐就爬起来,捧着破碗走过来,跪在马天保面前,磕两个头,说:“大人,赏碗水喝吧。”
马天保叹了两口气,拿他的碗在桶里盛了一碗水端给他,又回屋去给他拿了两个馒头。
乞丐千恩万谢的走了。
这个乞丐是前几天来的,晚上躲在背风的小巷子里,白天就躺在大街上晒太阳。马婶不让马天保天天施舍他,马天保就隔三岔五的,碰到就给他两个馒头。
马天保回到屋里,马婶看着他叹气,没说什么,说什么都没用,她也不浪费口水了。
马天保也沉默下来。
或许他的善良是一种负担,但那是他仅有的美好了,他舍不得放弃自己的善良。
以前在金公馆时,他也努力做一个好人,一个高尚的人。那时马婶从来不说什么,金公馆里里的下人也都说他人好,心好,读了大学也没有瞧不起人。
他一直以为他做的是对的。
现在他才明白,做什么事都跟环境有关。在金公馆和学校,他的善良会得到称赞。但在贫穷的时候,善良就不会得到称赞了。
可是变得精明就更好吗?那他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做一个精明的人呢?
他不是不知道精明的好处,但当时他就选择要做一个善良的人,一个正直的人,一个帮助别人的人。
他希望能坚持到底。
他到屋里看了看爸爸。
他们家新搬的这间下人房是有窗户的,窗户下半截是用木板封着的,只露出上面的一小块,那里会有阳光洒进来。
他的爸爸现在眼睛已经没办法睁得太大了,总是半睁半闭。但就算是这样,他醒着的时候,脸一定是朝着窗户的。
爸爸现在睡着了。
几乎没有呼吸。
他伸手在被子下面摸了摸,果然又尿湿了。
现在他的爸爸一天到晚都不会说话,一天也吃不了一碗饭,水也只能喝半碗。尿也控制不住,什么时候去摸,席子都是湿的。
他把爸爸推成侧躺,把下面的尿擦干,再铺上报纸。报纸吸湿吸味。
他再把人放平,爸爸喘了两声,眼睛仿佛睁了一下,又似乎只是眼球在眼皮下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