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天保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他已经以为自己是个下人,以前是金公馆的下人,现在是祝家的下人,接受教育,做大学生,为国家和人民而发声,这些事模糊的就像发生在上辈子。
可此时此刻,被同学包围着,让他恍惚之间以为自己又变成了那个大学生马天保,他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去帮助别人,去帮助弱者,去做一番了不起的事业。
可他还记得他身后的妈妈,妈妈怀里还抱着父亲的骨灰盒。
他回头看,马婶正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她含着热泪,对儿子点点头:“去吧,去吧,跟同学一起去吧。”
祝玉燕挽住马婶的帮助:“阿姨你也过来吧。”
马婶连忙说:“二小姐,使不得。”
祝玉燕:“别叫什么二小姐了。既然来了这里,马同学就是我们的同学,您就是长辈。把那些陈规陋习都忘了吧,就是为了马同学,您也应该忘了。”
马婶想到马天保,想到要保存儿子的体面,终于忍住不要卑躬屈膝,忘掉自己是下人的事。
代玉蝉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发现祝二小姐已经把事给办完了,她强留下了马天保和马婶,看到马贵的骨灰就说要葬在学校的墓地里,还立刻去找校长要了批条,还拉着基金会的同学立刻就去帮马贵挖墓穴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马贵的墓碑都由巧手的同学用木头刻完了。
也不必选黄道吉日,马天保下午四点到的学校,七点,马贵的骨灰就在学校后面的墓地里埋好了。校长还特意来参加了这个“简单”的葬礼,对马天保和马婶鞠躬致意。
唐校长:“本来这个墓地是我为自己和同僚们准备的。现在马先生既然葬于此,就说明他与我们学校有缘,日后你们也可以常常来看看他了。”
马天保在马贵的骨灰被埋下来之后就对唐校长鞠了一躬,泪流满面的说:“校长,我想回学校来。不管让我干什么都可以,扫地、喂猪,我都能干。请让我留下来。”
马婶看到马贵入土为安,心心念念的只剩下一个儿子了,她索性跪下来求唐校长。
唐校长连忙说:“马同学,马同学,不能这么做,快起来,快起来。”
可此时只有他一个人孤立无援,因为其他的同学都帮着马天保说话。
“校长,就留下马同学吧。”
“马同学的腿不好也不妨碍他在黑板上写字,当个助教还是可以的。”
“外面的人都嫌弃马同学腿脚不好不给他工作,我们学校可不能这么对待自己人啊。”
唐校长无可奈何,兼之也十分的怜惜马天保的遭遇,犹豫了一番就答应让他们母子留下来,反正学校事多,不愁没有地方安置。
代玉蝉看到马天保又回到学校里了,心中不知悬了多久的大石似乎才终于落了地。哪怕他以前在祝家楼里生活,有祝家资助,可她仍是替他担忧。在潜意识里,她觉得在祝家楼做下人是与马天保不合适的。她希望他过得好,不止是在生活上,她同样盼着他在心灵上能得到释放。
现在的马天保才算是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她了解他。在学校里为了理想而奋斗,他同样不怕艰难困苦,因为在这里,他的思想和灵魂都是自由的。
“这下你能放心了吧?”祝玉燕捣了一下她姐。
代玉蝉揽住她的肩,“小机灵鬼。”
就算在家里她也有一个知已,那就是她的妹妹。不必她说出口,她就能明白她的心。
祝家楼前,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徘徊几次才上前敲门,他一边敲门,一边不停的看着身后的大街,好像害怕有什么人会冲出来抓他。
他身形佝偻,不停的咳嗽着,浑身发着抖。
他敲了好一会儿的门,不见有人来开,就先离开,过一会儿再来敲门。
杨虚鹤
杨虚鹤躲在楼间的阴影里,这里以前是放垃圾箱的位置,现在垃圾箱不翼而飞,刚好空出了巴掌大的一块地方。
他躲在这里,瑟缩着,不安着,恐惧着,盼着那扇门能打开。
……虽然所有的窗户都已经挡上了木窗,而他已经在这里徘徊了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