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军培田跟琼姑姑家的二哥说话,培华跟大哥说话。
琼姑姑家的大哥叫张泰和,二哥叫张泰平,应该是泰字辈,这个时候的人取名字还是按照老一辈传下来的族谱取名字的,不过估计已经有很多改名了,像什么卫红了,卫东了,了,非常有时代特色。
琼姑姑家是地主成分,家里孩子又多,生活很是拮据,培茵看两个哥哥的衣服就能看出来,都是大人的衣服改小的,二哥的衣服明显的比大哥哥的衣服破旧,现在物资匮乏,一件衣服都是家里老大穿了再给下面的弟弟妹妹们穿。
泰和表哥除了面有菜色,看起来还是一个美少年,说话也挺斯文,听自己爹爹说,这琼姑姑当年跟自己一起在省城读的高中,要不是因为二奶奶不想自己闺女跑那么远去京城上大学,应该是跟自己爹爹一起去京城读大学的,回来后没几年就嫁了人家,嫁人的时候还没有解放,张家在当地也是大户。
张家姑父是家里的长子,当地给家里的长子娶媳妇是很讲究的,都说一个女人能影响家里的三代人,这长媳影响的就是长子长孙甚至是长重孙,所以张家当年给自家长子娶媳妇那是探访了很多人家,最后选了琼姑姑。
琼姑姑知书识礼不说,因为家里是长女,而且家里就俩闺女,可是被二爷爷二奶奶当半个儿子养大的,性格开朗豁达,不说是有远见卓识,最起码有省城求学的经历就比一般的女孩子看的长远。
当年张家为了求取琼姑姑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谁知道成亲没多久就解放了,家里的家产被充公不说因为琼姑姑的两个小叔子看事情不好带着一部分家产跑路去了香港,地主成分又有海外关系的琼姑姑一家一直就是大会小会上的常客。
自那以后,二奶奶的心就一直没有放下来,大闺女家成了这样,孩子受罪最难受的还是当娘的,听奶奶有次跟娘说起来,有一次二奶奶跟生产队请假去看琼姑姑,回来后哭了一宿,第二天背着家里的那点子粮食又走了三十多里地去了琼姑姑家,后来二奶奶跟奶奶说,琼姑姑家已经断了顿了,因为成分不好,生产队不给提前支粮食,家里几个孩子饿的躺在炕上,老三泰年那会已经饿的不会说话了。
琼姑姑家所在的村庄是个公社驻地,而且是个先进典型公社,不像沈家村,因为村里的几位老人家坐镇约束,村里的青壮年都是踏踏实实的下地干活劳动,所以虽然物资匮乏,沈家村的整体生活水平还是挺不错的,最起码吃的粮食能比别的地方多些。
琼姑姑的村子只是来一些表面文章,什么学雷锋运动先进典型了,学大寨先进典型了,周围几十里地的地方都去他们村参观,你想啊,这精力都用在描眉画粉上了,谁还有心思去踏踏实实的干活呀,所以到了年底下分的粮食都不
多。
二奶奶背去的粮食不说救活了张家的几个孩子,也是差不多了,听奶奶说二奶奶还偷着卖了当年张家下聘的时候琼姑姑留在娘家的几样金首饰,买了一些粮食,也不敢一下子都拿到琼姑姑家,跟琼姑姑说好了多长时间让家里的孩子跑一趟来拿,这才帮着琼姑姑家度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
培华跟泰和在说着去年大串联的事情。
培华说:“我跟着我们村的那几个到了县里,看着挺乱的就回来了,我们村支书家的田爱国跟着县里高中的去了京城。”泰和说:“我是跟着我们公社的队伍去的,我们到了市里,跟一些别的队伍交流了一下就回来了,我们公社没有去京城的。”说完这些,泰和看了看炕桌另一边嘻嘻哈哈说笑的几个弟弟妹妹,低声跟培华说:“培华,你说这样的串联有意义吗?”培华也抬头看了看,低下头小声的说:“泰和,以后带着弟弟妹妹们好好跟着琼姑姑干活挣公分好好过日子,能少参加就少参加,谁都说不好以后会怎样,咱们不去做那出头的,可是也别落在人后被人诟病,当作落后的典型。”泰和说:“我也这么想的,我陪着我爷爷经历了很多,我觉得没什么意义,可是我又说不好怎样才是有意义的事情,我想找大舅说说话,我娘说大舅是从京城下来的,可是他的眼界在那里,应该能给我解解惑。”培华说:“要不吃完饭咱们把我爹请到这屋咱们俩听听我爹是什么意见。”泰和说:“好。”吃过饭,沈父带着培华跟泰和来到东厢房,培茵闭眼养神,耳朵且支棱着准备听听自己爹是怎样说的。
泰和说:“大舅,我现在想不通这样整天是为什么,我娘说让我跟你说说话,请你给我解解惑。”沈父说:“泰和,培华,多的我也不能多说,而且也说不好,你们俩要记住,在以后的日子里,要多看多听,少说话,你们俩都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下面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你们不光是父母的好帮手,而且你们还是弟弟妹妹们的表率,所以你们俩要好好的约束自己的言行,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不管是要说什么话,都要现在心里过三遍才能出口。”看着两个孩子沉思的样子,沈父说:“培华,泰和,不要因为自己的陈分看轻了自己,你们要有思想准备,因为成分问题以后会遇到很多的问题,在遇到问题的时候心要放宽了,要记住,这一条路走不通了一定还会有别的路让你走,你们不光是要自己宽自己的心,还要帮着弟弟妹妹们宽心。”两个半大的孩子郑重的点了点头。
沈父对张泰和说:“泰和,你娘是个心胸豁达的人,看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就能看出来,她不是一个容易被打垮的人,你要带着弟弟妹妹们跟你娘学习,遇到事情的时候不要有意气之争,小树在风雨之中弯
腰是因为它还不强壮,等到你成长为一棵枝干粗壮的大树,能对抗风雨的时候才能直立于风雨之中,所以,你要记住,该弯腰的时候一定要弯下腰。”张泰和点了点头,说:“大舅,我明白你说的话了。”沈父说:“明白了就好。”这些话张泰和一直记在心里,在以后的岁月中陪伴着他经历了很多的坎坷,很多年之后,众兄弟姐妹聚会,张泰和说要是没有这次自己大舅的这些话,那些非人的待遇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得下来,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琼姑姑家的孩子来了,二奶奶又担忧着没信的珏姑姑。
初三开始生产队就上工了。
开春之后就要种各种作物,这会生产队要组织大家整理土地,沈家的众人年轻的去上工,年纪大的要么去放牛,要么去养猪,沈父沈母跟着生产队下地,干满一天能拿十个公分,培华跟着去干一天能拿七个公分,去放牛的爷爷二爷爷能拿八个公分,三奶奶因为闺女守卫边疆,属于军属,村里有照顾,每年都能有粮食补贴,补贴的粮食够自己一年的嚼裹,要是农忙时节跟着上工也能有公分拿。
躺在炕上的培茵吹着泡泡,算计着一家人的公分,这个时代的农村,公分就是一家人的吃喝拉撒,不挣工分你就没粮食吃没钱花。
一直到初五,珏姑姑家里还没有人来,二奶奶坐不住了,一大早就挎着包袱往珏姑姑家走。
珏姑姑家离着沈家村得有二十多里地,跟沈家村不是一个公社,叫做清河村,村子背靠青山清河围绕,因为那条围绕村庄的清河而得名,三十来户人家,解放前大部分是猎户。
珏姑姑嫁到这个村是因为二爷爷有个相熟的人家是这个村的,带着小伙子来沈家村相看之后被二奶奶看中了,是家里的独子,一家人靠着爷俩上山打猎糊口,在清河的另一边还有一块地,也算是殷实之家。
珏姑姑嫁过去已经十来年了,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这个时候通讯基本上是靠吼的,两家离得这么远,没有相熟的给捎个口信过来二奶奶真是急了,吃了早饭挎着包袱就出了门。
家里除了培田培芝俩在院子里跑的孩子就还剩下在炕上躺着的培芝了,奶奶忙里忙外的收拾了一通,又端着针线笸箩到东厢房边做针线边看孩子。
奶奶手里缝的是大哥培华的一件褂子,褂子的肩膀上一边一个大补丁,整整齐齐的缝上去的这会补的是两个胳膊肘的地方,奶奶从一件破的实在是不能穿的衣服上剪下两块布料,仔细的缝到有破洞的地方,培茵心里想着,这个时代的人真是艰苦朴素啊,再下去三四十年,衣服不用破,旧了就的扔了,哪像现在,新三你那就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
半晌,院子里一阵响动,还有二奶奶说话的声音,奶奶忙放下手里的针线,出去看个究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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