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玉米是一件很痛苦的田间劳动。
玉米秸的叶子已经不再青嫩,半干不湿的,拉到身上就留下一道红印子,穿着厚厚的衣服吧,汗水一会就能把衣服湿透了,所以,秋收的时候掰玉米是最难干的活,但是却是公分最高的活。
齐向南跟李磊就是被分去掰玉米了,第一次做这样的农活,虽然做了思想准备,但是真正干起来还是凭着一股意志力。
玉米秸上的玉米棒子一个一个的掰下来,放到一推,再装到麻袋里,扛到地头,用牛车拉回到队里的场院里。
队里有人专门剥玉米,把玉米从玉米皮里面剥出来,玉米棒子扔到场院里晒干,等到晒干了就开始把玉米粒从玉米棒子上剥下来,这样的玉米粒才能送到粮库里。
齐向南穿着一件黑色的粗棉布上衣,戴着白色的线手套,手脚麻利的沿着一道玉米垄往前走,没一会身后就会有一大堆的玉米棒子,旁边的李磊速度也不慢,两个人算是齐头并进,虽然不能跟村里的种田能手相比,跟村里的小伙子们还是有的一拼。
到了地头,蹲在田埂上歇息,李磊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齐向南,齐向南摆了摆手,说:“我不抽,你也少抽点。”李磊把烟卷点上,塞到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说:“太累了,解解乏。”齐向南说:“我看咱们这一大片的玉米再有个两天就能掰完了,到时候就能好好的歇一歇了。”李磊看着看不到边的玉米田,偶尔的会在笔直站立的玉米秸里看到掰玉米的人,耳边有时候还能听到隔得老远的人的喊话声。
李磊转过头来,跟齐向南说:“你说我们是不是得在这里待一辈子?”齐向南说:“这个谁知道呀,不过在这里也挺好的,最起码干活就能有饭吃。”李磊说:“这样的人生有意义吗?”齐向南说:“我不知道,李磊,别多想一些,好好的干活吧。”说完站起身来,顺着一垄的玉米继续干活。
有些迷茫的李磊看着已经走的有些远的齐向南,想到他们知青那点少的可怜的粮食,咬了咬牙,也跟着钻进了玉米地。
培华因为已经满了十八岁,就跟着大人一起出工,这次也是来玉米地里掰玉米,干了一天之后回到家,用妹妹培茵给倒好的洗脸水洗了一把脸,就躺在自己跟培军的屋里的单人床上不愿意动弹。
培茵看到自己大哥的样子,就知道累的不轻,手里攥着自己偷着攒下的一块糖,悄悄地溜到大哥的屋里。
这间屋子是跟沈父沈母的厢房连在一起的,一间单独的房子,不大的房子放了两张单人床,靠窗的地方,两张单人床的中间放了一张桌子,屋子打扫的很干净,桌子上还放着一本毛选,窗台上有个玻璃瓶子,里面还插着田间地头很常见的野花。
培茵进了屋,培华没有察觉,还在闭着眼睛,培茵上前,轻轻地拉了拉哥哥的手,培华睁眼一看是小妹,忙坐起身来。
培茵神秘兮兮的跟培华说:“大哥,我有好吃的,就给你,你可别让别人知道呀。”说完砖头看了看门口没有人,赶紧把手里的糖块放到培华的手里,说:“快藏好了,你自己吃,不要给别人哈。”培华看看自己手心里的糖块,糖纸已经有些破了,一看就是放了好长时间,而且还被人经常摩挲,有些感动的说:“大哥是大人了,还是留着给培茵吃吧。”培茵赶紧把培华的手合起来,说:“哎呀,大哥,给你你赶紧拿着,找个没人看着的地方偷着吃了。”说完就跑了出去。
培华看着培茵跑
出门的小小身影,心里觉得甜丝丝的,但是却又有一丝的苦涩,自己小的时候全家还在京城呢,这样的糖块根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物,家里的几个弟弟妹妹什么好吃的都没吃过,有了好吃的还想着自己这个大哥,自己这么大了一定要多挣钱,给弟弟妹妹们买好吃的。
奶奶这么大年纪的到场院上剥玉米,家里的小孩子们就跟着去场院帮忙,就连培茵,也拿着小马扎,坐在奶奶的身边,像模像样的剥玉米。
奶奶们带着自己不能去地里帮忙的孩子来场院帮着剥玉米,女孩子还好,能跟在大人后面好好的干活,男孩子就不行了,坐不住,干了一会就到处乱跑。
沈家奶奶带着培田培芝培茵,培田干了一会就已经跑的不见人影了,培芝干了一会也跟奶奶说了之后去找自己的小伙伴玩,反正剥玉米也是大家一起干,还没有包干到人,奶奶们都是疼孙子的,就让孩子们满场院的跑着玩。
孩子们玩着玩着就有了矛盾,一会功夫就见培芝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对奶奶说:“奶奶,我三哥跟人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去吧。”奶奶一听,心里真是着急呀,自己的孙子自己知道,不是个生事的孩子,上次是因为田小民说自己家的坏话,他才动的手,而且时候被自己的爹好一通胖揍,这才过去几天呀,估计要不是急了眼也不跟人家动手的。
培茵看自己的奶奶颠着小脚跟着培芝跑,她也跟在奶奶后面,小跑着去看看自己三哥怎么回事,要知道,自己家现在成分不好啊,要是再惹点事受罪的还不知自己的爹?
场院旁边有个小树林子,种着一排一排的小白杨,这个时候这个小树林成了一帮淘孩子的天下,杨树已经碗口粗细,看着也是有几分气象。
一帮孩子围着,远远地就听着一个孩子大声说:“你这个不要脸的,以后还找事不?以后还找事不?”奶奶着急呀,既怕那个挨揍的是自己的孙子,更怕那个打人的是自己的孙子,心里就跟浇了一勺滚烫的油,滋啦啦响了之后烫的心都不知道怎么个疼法了。
培茵听着这个声音怎么那么像田小民的,紧跟在奶奶后面,进了里面才发现自己的三哥捂着脑袋坐在一边,田小民坐在沈培泽的身上,一边抡锤一边问着已经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的沈培泽。
奶奶赶紧上去把田小民拉下来,不管怎么着,自己是大人,看见孩子打架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孩子都得先把人拉开了。
田小民看见是沈培田的奶奶,站在一边,看着把沈培泽从地上拉起来,正在给沈培泽拍打着身上的土的奶奶,说:“沈奶奶,您不用给他收拾,这就是个欠收拾的,自己打不过人家就找人来下黑手,也不去打听打听,我田小民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吗?”奶奶说:“哎唷,小祖宗们啊,你说你们怎么玩不行呀,怎么还打架呀,都是孩子,这要是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培田说:“奶奶,我没去招惹他,是他带着人来堵着打我的,结果都被田小民打跑了,沈培泽真是不要脸呀。”奶奶说:“你少说几句,你知道什么是要脸?看你回家你爹不打你。”培田梗着脖子说:“这次我有理,我没有动手,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他们来的时候我一点都没有动手,是田小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奶奶过来后面也有几个大人跟着跑过来,毕竟自家的孩子还在这里呢,不过来看一眼不放心不是。
有人听见培田这么说,笑着说:“哎唷,看得出来真是念书的孩子哈,都会说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呢。”语气戏谑无比。
奶奶说:“他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还不知道在哪里听说的这句话呢。培田,你跟着我去干活去,哪里也不能再去了啊,你要是再乱跑我就跟你爹说,让你跟着他去地里干活去。”这么大的孩子,玩心还是比较重的,听自己的奶奶这么说还是很有威慑力,跟奶奶说:“奶奶,快来看看我头上破皮没有,沈培泽这帮子人真不是东西,大老远的就朝我扔石头,有一块打在我头上了。”奶奶一听,心里又着急又生气,你说培田也是个机灵孩子,怎么看事不好赶紧跑了呢,还让他们打不还手,这要是真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奶奶扒拉着培田的头发,看了看,头皮上一块已经红了,还肿的老高,嘴里“哎呀哎呀”的说着,手下轻轻的按了按那块红肿的地方,培田疼的嘴里直吸气,培茵看了心里很着急,脑袋上砸了这么大一个包,得去医院看看吧,最起码得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什么颅内伤,想到现在的条件,不由得泄了气,最多带着去王大夫那里看看,好了能拿点消炎药,正常的也就是让大夫看看,没什么事就回家好好养着。
几个村人看见培田脑袋上的大包,有的碍于沈培泽父亲村长的职务,没有做声,有的因为是跟沈培泽家里关系比较近,就说:“培泽啊,你怎么能下这样的死手呢,这要是把人打出个好歹来,你怎么跟人家家里交代?”已经站直了身子的沈培泽抹了把鼻涕,说:“他是黑崽子,打了就打了,还能怎么样?”那人生气的说:“你爹就这么教育你的?你这打人的还有理了?”沈培泽说:“黑五类家的黑崽子就得使劲砸,要不然我们就是同情他,这是阶级立场问题,你同情他们,你就是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你跟他们是一类人。”旁边的田小民冷不防的一脚踹上去,刚刚站起来的沈培泽“噗通”一下又倒下了,眼泪鼻涕又一起下来。
田小民说:“听你在放屁,满嘴的大话,心里比谁都不要脸,自己打人打不过找帮手,上次也是我打的你,你怎么不来找我报仇?沈培泽我告诉你,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一直把你打服气了为止。”旁边站着的几个奶奶忙上前,有的拉着田小民,有的把沈培泽扶起来,奶奶看看还在哭的满脸鼻涕的沈培泽,叹了口气,拉着培田的手就往村子里走,得去找王大夫好好的给孩子看看,这可是在脑袋上的伤呀,要是真有个好歹孩子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有个奶奶说:“小民,你这个孩子怎么这样?”田小民说:“要比阶级立场我阶级立场比谁都坚定,我们家祖上世代都是贫农,沈培泽,这个你敢跟我比吗?”田小民说着话也是有原因的,沈培泽的曾祖父是个败家子,因为抽大烟,败光了家里的田产房子,沈培泽家这才成了贫农,解放后他家因为家里没有什么恒产,这才因祸得福的被划了个贫农,但是都是一个村的,谁家什么情况谁不知道呀。
沈培泽一听田小民这么说,没敢在做声,他家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要是自己的爹因为这个被人从村长这个位子上撸下来,估计得有很多人来踩自己吧,毕竟,自己曾经欺负过很多人的。
这次打架事件不比上次,上次在学校门口,没有什么大人作见证,这次可有很多人看到了。
孩子打架,大人一般都不参与,孩子在一起玩哪里没有打架的呀,但是像沈培泽这样,找了人来帮着打架的就很少见了。
(本章完)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无广告、全部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