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羽眼睫轻轻颤了颤,她从宁泽远手中接过玉佩,紧紧攥在手心里,她闭上眼睛,一颗心在胸膛里剧烈跳动,一声比一声沉重。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顾子羽抿唇,从她得知自己那份无望的感情时,她十分渴望她和他不是亲人,她每一次看到他,胸膛的位置都备受煎熬,忍耐着想要对他笑的欲望,忍耐着想要扑进他怀里的欲望,忍耐着即将呼之欲出的喜欢的欲望,忍耐到自己的心都痛了,可她只能故作镇定地对他笑着说:“小叔叔,你已经二十八了,是不是该给我娶个小婶婶了?”
笑到自己的脸都僵。
顾子湛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他挠了挠后脑勺,笑得有些傻,“不着急,大仇未报,何以为家?”
她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说时,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至少,在苏德阳垮台之前,小叔叔只是她一个人的家人。她抱着既欢喜又酸涩的心情,忐忑不安的在他身边待了几年,直到三年前,她再也无法忍受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亲情”,让她连看到他爽朗的笑容都觉得心脏萎缩,这份卑微到骨子里的爱,让她感到无比绝望,所以她自动请缨调离薛家军,到清音阁成立黑白联盟。
她将这个决定告诉顾子湛时,她以为他会拒绝,虽然清音阁的工作卖艺不,但正经人家的女儿绝不会做这种以卖笑为生的工作。
可出乎顾子羽的意料,顾子湛沉默了很久很久,眸中的神情复杂到她完全看不懂,半晌后,他垂眸轻声道:“随你吧。”
顾子羽的呼吸一窒,虽然离开是她的决定,可他轻飘飘的一句“随你吧”让她瞬间有种被抛弃的错觉。辛辣的情绪顿时冲上鼻子,眼泪夺眶而出,她难堪地转身落荒而逃。
从那以后天南地北,他们二人只有交接任务或者闲暇之余才会见上一面。她以为他们的生活会一辈子维持这种平静而绝望的相处方式,她会看着他
娶妻,看着他生子,看着他彻底离开她的世界。
可是他离开的太早,以一种惨烈的方式永远离开了!
顾子羽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苍白如纸,坚硬的玉佩硌得掌心生疼,宁泽远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浑身一抖,意识瞬间回拢,她朝宁泽远勉强一笑,伸开手,玉佩上的“沈湛”二字顿时落入眼底。
她怔怔望着手中的玉佩,无意识的喃喃自语,“沈……湛……”
“子湛姓沈,原名沈湛,他的父亲是你父亲的恩师,”宁泽远望着怔怔出神的顾子羽,回想她父亲向他坦白这件事时的神情,他一脸悲伤和无奈,眸底深处还带着疼惜和敬爱,对子湛的疼惜,对恩师的敬爱,“子湛的父亲一生只娶了一位妻子,夫妻俩伉俪情深,奈何妻子身体不好,年近四旬才怀上子湛,生下子湛后就去世了。子湛的父亲思念亡妻,没几年也去了,临终前将子湛交给自己唯一的徒弟,也就是你的父亲。”
“尽管子湛比他小很多,但为了不乱了辈分,他认子湛做弟弟,子湛便顺理成章成了和你年龄相仿的小叔叔。”
顾子羽缓缓抬眸看他,神情恍惚,“那为什么……不将这件事告诉我?”
“因为子湛很在乎家人,他把你当成亲侄女一样照顾和疼爱,不想因为一个姓氏而破坏你们之间的亲昵。后来家破人亡了,只剩下你们二人相依为命,他自然更加不能告诉你了。”
尤其是从那以后,顾子羽一直将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了挂在嘴边,他如何能开口说出真相?他宁愿永远将真相咽进肚子里,也不舍得她弄丢唯一的家人。
“可是……”顾子羽的眸中充满了迷茫,可是她喜欢他啊,怎么可能因为没有血缘关系而疏远他?她高兴还来不及……
“你还不明白吗?顾子羽,”楚樾讥诮地看了她一眼,“因为他爱你,爱到无法自拔,可你呢?你讨厌他,疏远他,甚至想把
他推给别人!”
顾子羽离开山谷的那一晚,顾子湛喝得酩酊大醉,平常腼腆而安静的青年抱着他们诉说了一晚上的话,将他的身世、过去和心迹通通告诉他们,如果不是酒精的麻痹,这些话他永远不会说出口。
但他酒醒时第一件事就是拜托他们保密,他不想因为自己而给顾子羽带来丝毫麻烦,既然她讨厌他,他便退出她的世界,只要能远远看着她,保护她,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爱我?”顾子羽睁大眼睛,一脸茫然,“我讨厌他?疏远他?我没有讨厌他,我也爱他啊……”她摇头,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心中隐隐明白了一种可能性,酸涩的眼眶逐渐泛红。她以为他们之间隔着一层血缘关系,这份卑微扭曲的爱让她无法面对自己,更无法面对顾子湛,所以她不自觉疏远,不自觉冷漠,结果让他误以为她讨厌他……
顾子羽缓缓蹲下身,她抱住自己的头埋进双膝里,眼泪不受控制大颗大颗往下掉,浸湿了黑色的长衫,她用力扯住头发,玉佩从指尖滑落,掉在她身前的地板上,“沈湛”二字的背面,是“子羽”,看痕迹还很新,应该刚刻上去不久……
有什么地方很疼很疼,疼到难以忍受,仿佛有把刀将她的心绞得血肉模糊。顾子羽忽然疯了一般扑过去,将玉佩死死攥紧手心里,胸口的位置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无法呼吸,她张大嘴,像一条濒死的鱼,剧烈喘息,哭得肝肠寸断。楚樾冷眼看着她的疼痛,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打算,他歪头斜睨着她,满眼不屑,“顾子羽,你知道子湛明明符合黑白联盟的所有要求,却没有去的原因是什么吗?”
顾子羽浑身一抖,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宁泽远蹙眉,一脸不悦,“楚樾,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因为她的话刺疼了你,你就要让她疼吗?别忘了你比她大!你怎么还是这么幼稚,一点容人之心都没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