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面,埃齐奥将头从尼科洛·波罗的书中抬了起来——现在这本书正放在他的腿上,而他正坐在一艘大帆船的后甲板上。船只在大海中劈波斩浪,他的所有方形帆与三角帆都已展开,以便最大限度地利用风力前进。
这趟由叙利亚港口拉塔基亚出发的旅程首先将他带回了塞浦路斯,接着他又抵达了罗德岛——在那里他遇上了一位漂亮的新旅伴,她大约三十岁,穿着一身与金发极为搭配的绿色连衣裙。接着他向北穿越了多德卡尼斯群岛和达达尼尔海峡,最终抵达了马尔马拉海。
现在他的旅程即将到达终点,船员们大呼小叫地进行着靠岸的准备,而乘客们则聚在船舷上欣赏着一英里之外那沐浴在阳光中的君士坦丁堡。埃齐奥则对着他在叙利亚上船前买到的地图打量着这座城市,努力地想辨认出城中的各个部分来。此时,一位衣着华丽的奥斯曼年轻人站到了他的身旁,他似乎很熟悉这座城市。船上的这几天已经让埃齐奥与这个小伙子成为点头之交,而他正忙着摆弄一架航海员星盘。他不断地测量并将数据记录在了一个金属框架的记录本上,而那个本子正通过一条丝带系在自己的腰带上。
“那是哪里?”埃齐奥指着远方,他想在登陆之前尽可能多地了解自己的目的地。他从马斯亚夫逃脱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这里,所以他必须快些行动。
“那里是巴耶塞特区,您现在看到的大清真寺便是在五年前由苏丹下令修建的。远处的建筑物便是大巴扎(市场)了。”
“明白了。”埃齐奥抬头望着太阳,心里想起了达·芬奇总是念叨着的那个小工具——某种装在伸缩管两头的镜片,据说那玩意可以把远处的东西拉到眼前呢。
“如果您想去逛巴扎,那可要当心钱包呢,”年轻人友好地提醒道,“那里可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
“那就像是在剧场里一样咯。”
“正是,”年轻人笑了笑,“然后看到那座塔了吗?那里便是皇宫区。那个灰色的圆顶便是古老的圣索菲亚大教堂,但现在已经改成了清真寺。另外,您看到远处那片低矮的,带着两个紧挨着的圆顶的黄色建筑群了吗?那里就是托普卡帕宫,是我们征服这里之后建造的第一座建筑。时至今日,我们仍然在那里工作着。”
“那就是巴耶塞特苏丹的住所吗?”
年轻人脸色一变,“他或许是吧……不,他不是的,至少现在不是。”
“那我真该进去看看。”
“那您最好先搞到请帖。”
海风吹拂着航船,水手们卷起了船帆。船长熟练地让船拐了个弯,这样城市的另一面也映入了乘客们的眼帘。
“您看到那座清真寺了吗?”年轻人继续着他的解说,他似乎很急着把话题从托普卡帕宫转移开去。“那里便是法齐赫清真寺,它是穆罕默德二世苏丹为纪念战胜拜占庭帝国的功绩而建造的第一座建筑,那可是个独一无二的瑰宝。虽然拜占庭帝国已经消亡,但苏丹仍然希望能够在建筑上超过那座圣索菲亚大教堂。嘛。如您所见,他好像并没有成功。”
“但他毕竟试过了。”埃齐奥礼貌地回应,同时扫了那栋建筑一眼。
“穆罕默德苏丹对此大发雷霆,”年轻人说道,“据说作为惩罚,他砍断了建筑师的手臂,但是这只是个传说而已。锡南先生是穆罕默德手下最好的建筑师,他才不会因为这个受害呢。”
“你刚才说,苏丹并不在居所里?”埃齐奥礼貌地提醒了一句。
“巴耶塞特?不。”年轻人有些局促地回了头,“苏丹是个伟大的人,他早就从热血上头的年轻人变成冷静与虔诚的人了。但是,他与他的一位王子塞利姆的感情并不好,所以他们两个多年以来一直处在剑拔弩张的关系之中。”
帆船继续沿着南部城墙驶去,很快向北驶入了博斯普鲁斯海峡。不久之后它便驶入了巨大的伊斯坦布尔港,在那里,数条粗大的铁链浸泡在水下,虽然它们现在正松弛在水里,但随时都可以拉紧起来封锁整个港区。
“自从我们攻下这里之后,那些铁链就没用过了,”年轻人说,“毕竟它们也没挡住穆罕默德嘛。”
“但它们也是个有效的安全手段。”埃齐奥回应说。
“我们管这里叫‘哈利克’,”年轻人说,“也就是‘金角湾’的意思。这里的北方就是加拉太塔楼,您的热那亚同乡在一百五十年前建造了它们,当时他们称那座塔为‘基督塔’……呃,对了,您是来自于热那亚么?”
“不,我是佛罗伦萨人。”
“啊……抱歉,我搞错了。”
“没关系,那可是座漂亮的城市。”
“对不起,我对您的祖国知之甚少。要知道,您的很多同胞都居住在这里呢。几个世纪以来,这里到处都是说着意大利语的人。你还记得马可·波罗吗?他的父亲尼科洛·波罗两百多年前就跟他的兄弟合伙在这里做起了大买卖,”年轻人对着埃齐奥笑了起来,然后他又望向了加拉太塔楼,“您一定可以找条路爬到塔顶上去的,只要能说服那些守塔人,那您就可以在那里把整座城市尽收眼底了。”
“哦,那可真是值得期待呢。”
年轻人再一次若有所思地望向了他,“对了,您肯定听说过您的一位现在还健在的同胞,我敢打赌——列奥纳多·达·芬奇先生,您听说过吗?”
“这名字可是让我记起了很多事情呢。”
“就在几年之前,我们的苏丹曾要求达·芬奇先生为他建造一座横跨海角的大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