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并不奇怪。可江扶林确确实实的当场岔开了!
可……
这话让人听见记下禀报君帝并不奇怪,怪就怪在君帝是不是就此想歪了?认为自己是在默许女儿的主意?尤其后来沉默不助太子拒绝南疆公主,还有后来……江扶林越想越心惊,脸色越发惨白模样,看在儿女眼里竟成心虚之色。
江蒙气得身抖如叶,沉声道:“既然父亲不顾是非,念及那毒妇子女,那么儿子这就侍奉母亲回舅舅家去。父亲介时想把谁带回来,都无人再管了。”说完便吩咐里面夫人为母亲着衣,又出门传唤家人备车。
正屋之内便只余下了江扶林与江莹父女二人。
江扶林思定神绪,抬头看向女儿。左右无人,江莹的脸上竟然已经不见了哀婉凄楚之色,只余着淡淡冷笑凝视父亲。江扶林心头更是一刺:“你是故意的?”
江莹眉目收回,淡淡微笑:“父亲不如问问女儿为何要这样做?”
“你说!”江扶林还记得这个女儿出嫁时是何等温驯,前后不过一年,竟然敢与外人合起伙给父亲下套了?
江莹曾经很怕父亲威慑,可如今:“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父亲,您当女儿还是曾经那个只知道听话的乖乖女吗?夫君说了,他不喜欢那等女子。他喜欢的是通晓世事,家里家外都能扶助于他的贤能之妻。他会爱重妻子,给她足够的尊重与体面,可还是要看这个妻子够不够格享受那样的体面。”
“所以你就和上官联手,让他把你哭哭啼啼的送回来?”江扶林的牙都磨到一半去了,声儿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好一个乖女贤婿,这次果真是引狼入室了不成?
江莹脸上微笑已经不再,只余冷漠:“那也总比哪天被父亲卖了强。毕竟在父亲眼里,那个贱妇的女儿才真正值得疼惜,不是吗?”
眉眼之间再无一丝眷恋……江扶林身上里衣已经全部湿透,心中不禁嘲讽本身:当初把女儿嫁给上官做继室,不过是想向太子表忠心,以延权贵。以为是好计,却不料被皇上太子反计攻之。上官的专宠彻底让女儿倒向了那边,然后……暗卫的折子莹儿如何能在无人的书房里看到?上官那是故意的,故意要挑起江家内里不和。而皇上最厌恶的便是垂怜毒妾之人,太子最恨的是宠妾灭妻之人。
再加上晓芝那不着调的话语,将皇上和太子心中本有的三分猜忌扩大到七分。可偏偏自己又不曾意识到这一点,只想低头自保防止帝后专宠,架空首辅权位……最后……
“上官到底和莹儿说了什么?”到底要怎样做,太子才会满意?
江莹冷冷一笑,迎上已经回房的兄长,适才还怒气冲冲的江蒙这会子已经是一身闲适。江扶林看之暗中直点头,好一对兄妹,自己的一双好儿女!江蒙扶住妹妹,淡淡扭头看向父亲:“太子的要求很简单,只消父亲把晓芝下嫁商户即可。”
下嫁商户?
江扶林眼睛顿大,哪有官宦子女,哪怕是妾女嫁给商户的?那不是下嫁,是贱嫁了!更何况还是首辅之女,成何体统?
江莹冷笑,玩着腕上夫君亲手给雕的玉锣淡道:“太子的意思父亲还不明白?太子就是要告诉天下人,敢违逆太子本意,谋图凤位的下场。不只晓芝,那八十一户嫡女,谁也不用想嫁到士林。”
101、机缘
“什么?把晓芝嫁给商户?”
江澜听兄长说完来意后,简直目瞪口呆,这事也太……想想最近外面的风言风语:“难不成是太子授意?”要首辅给那八十一家不着调的做个表率?
江扶林苦笑,想想家中那双儿女如今的立场,既觉心寒又莫名的感觉安心。以前家中诸事总是自己一力承担,为后代谋划福祉。可如今,那两个已经不怎么能用得上自己这个父亲的,江莹就不用说了,上官亨让她干什么她干什么;蒙哥……到底是子肖母、同胞情胜过父子情。当然,如果没有晓芝这回事的话……“以后为兄不会再轻易过来了,有事到我府上去。晓芝……她不该有妄想。”
妄想?
“难不成晓芝与大哥说过想要……”江澜虽不是江扶林亲妹,只是族妹,可是到底也是世代官人家出来的,本身又极伶俐,否则这一干族人中为何江扶林早早通知族妹全家移居到庆阳来?聪明人本是不需要太多指点的,联想前后已然猜到大半。左右看看,下人全在厅外,可到底府中哪个是太子眼线?江扶林看堂妹审视的样子好笑:“你这是做甚?难不成知道了还敢诛杀不成?”一语点醒梦中人,江澜心下稍安,可又觉得异样心惧。以前只当这位太子庶子出身,又素来温和。可如今……虽然刚才长兄已经说了,可江澜还是忍不住左右观看,试探问道:“兄长,您说,太子妃离京这事……”会不会是太子和太子妃事先商量好的?
关于这点,江扶林心中疑云也甚重。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关系不比别人,那是如亲人一般相知二十年的感情。上次太子妃留在江北前后三年多,太子不照样信任。这次传出太子妃可能就是初元夫人的诡异传闻,太子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如此信任……若真是合谋,也有理由。毕竟善后这种局面,如果太子妃在朝难免落个善妒阴狠的名声。可如果不在朝,则完全可以解释成为太子痛恨朝臣结党逆旨,不顺上意。但是……太子妃再做戏也不用帮伪昭帝研制那么厉害的武器吧?这中间到底是真是假,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可:“眼下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一月之内,必须打发晓芝嫁人。”
恒家十三名正士来京,按理是该住到亲戚家的。可是定南侯府的大门依然紧闭,除了日常采买的仆人不见任何人出入。
于是,这十三名正士便与李霄庭带来的二十七位隐士学者,一共四十人全部住进了国宾馆。太子殿下每日只接见一人,整个下午至晚膳时全部谈聊作陪,太子少师沉香公子陪侍左右,快书痴笔将对谈一字无二记录下来。趁晚膳时分还会再滕录一本,盖上太子私章转赠来士。
如此风雅高流之举,甚得这些清流的喜爱。国宾馆内饱学之士彼彼,四十人彼此结交,甚有趣味。
国宾馆内一片和风喜乐,朝堂上下却是人心浮动。
景帝称病不出,太子殿下一改往日温和慈善的形象,变得铁血直断起来。几乎一日三斥,三日削官一名。下手对象全部都是曾经随和杨氏,或与那八十一家选女有亲眷来往的官僚。那些朝臣们每日提心吊胆,想聚众没有那样的胆子,因为兵权扎扎实实的捏在皇上和太子手心里,虽说定南侯退位,可提上来的那些将军却大半是定南侯下属,有些更是景帝直接点名。京畿之地更是如此,王勤王勋兄弟牢牢把握着皇宫东宫的兵权,五城兵马司指挥史则是景帝龙虎营用了十七年的绝对亲信。不能硬来,便只能软求。可从前最利便的定南侯府如此是铁桶一块,根本进不去。就算进去了,前阵子半朝官员弹劾王家,要诛其全族的事该如何解释?中山王府倒也是个好地方,可是老王妃曾‘被迫’选妃,三妃身毙后,中山郡王府虽然不象王家那样,也关起了大门小心做人;沉香公子直到深夜才会回家,名媛夫人那里关上门看顾孩子,谁也不见。上官亨做寻红使一直不在京,宇文修在太子殿下动手前也让发送出京……
只是最近有个小小的传闻从宇文家传了出来,说是首辅曾经到宇文家,点名要见宇文修夫人迟嫣。然后不知道谈了什么……一个月后,江首辅族妹家的庶女出嫁了,嫁给了南江省一家商户!
“什么?老爷?”
湖州知府田沁夫人于氏在听自家老爷说完意思后,惊得面色苍白,惨些摔在地上。一径摇头:“不行!不行!这不行啊!老爷!世珍怎么能嫁给商户?她可是咱们唯一的女儿,是世系小姐,怎能如此贱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