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关的共同进退,两个人也不再像初遇时那么陌生戒备,于是互换了文稿来看。
当汪其真看到刘识笔下的《鹧鸪天-为孝之道》,以曾参乖立挨打孝顺父亲却被孔子批评的典故,委婉地抨击愚孝,提出真正地为孝之道是从道而孝,而不是从顺为孝时,顿时自愧弗如。
而刘识看到汪其真笔下坦诚的赤子之心,也大为赞赏,内心惭愧——他之所以批判愚孝,其实也在一定程度上与对家人忽视他的怨怼有关。
两人一同被请到了厅堂门口,作答第三题。
第三题,是一篇策论,依旧是典故——大禹治水。当然,问的是治水,答的却可涉及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大禹治水的关键,在于对“堵”与“疏”的抉择。
汪其真和刘识两个人,均立足于“疏”,酌情于“堵”,各自做了一片策论,都写得四平八稳,顺利过关。
这才受到了周翯的接见。
汪其真清楚地记得,当周翯考评刘识后,自内心的那种赞赏和喜欢,绝对不是因为姻亲的关系。
周翯甚至以期许的语气评价刘识,“守正之子,或成大儒之才,许是治国良将”!
果然,在不久后的院试中,刘识一鸣惊人,得了案!
可就是这样一个得了国子监祭酒如此高评价的人,竟然在乡试中落榜了!
这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刘识在春上得了案之后就洋洋自得、自我懈怠了。这半年来刘识的努力,作为挚友的汪其真是在看在眼里的。
风雨无阻、挑灯夜读,一篇篇锦绣华章获得了国子监夫子们的交口称赞。
私下里,有学子赌乡试中举的人时,刘识落榜的赔率是最高的,因为大家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
可事实却就这样真实而荒诞地生了!
汪其真震惊、忧心,甚至连自己中举的喜悦都被冲淡了许多。
一直以来自己崇拜追赶的人,突然在某个关卡跌了一跤,被自己意外越,这种滋味,悲喜交加,晦涩难明,真是一言难尽。
所以,当看到刘识强颜欢笑、故作旷达化解沉重的氛围时,汪其真立刻附和。
不过是银子而已,哪里比得上并肩作战的同窗之谊!
汪其真舍得撒大把的银子宽慰刘识,刘识可舍不得好友花冤枉钱。
更何况,刘识觉得,努力解决问题,远远比纵情泄要来得可靠、重要。
“知道汪家世代皇商,富可敌国,不差这点银子。”刘识笑道,“不过,俗人满足口腹之欲的俗地,可不适合咱们这些清雅之士。这样吧,依旧是老地方,大家看如何?”
同聚的都是知己好友,哪里有不同意的。
本来,他们最初说去醉仙楼也不过是玩笑,后来则是要安慰落榜的刘识。
于是,一行人离开喧扰的榜文,转过街巷,去了往常小聚的枫露斋。
元宝耷拉着脑袋随同伺候,一颗心揪得紧紧的,深为刘识回府后的处境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