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程筝回到家中,已是华灯初上。
她先去看了两个孩子。
十岁的顾宁和顾中长得很相,都吸取了程筝夫妻的优点,小小年纪已出落得十分英俊,程筝进门的时候,兄弟俩正身姿笔直站在书案前写大字。
“母亲!”兄弟俩异口同声地喊着程筝,均露出欢喜的表情。只是顾宁恭恭敬敬地放下笔给程筝行礼,顾中则扑到了程筝的怀里。
程筝慈爱地摸了摸小儿子的头,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到了书案前:“用过晚膳了吗?今天都吃了些什么?好不好吃?先生布置的功课还没有做完吗?要劳逸结合才是,仔细坏了眼睛。”
顾宁笑着应是。
顾中则叽叽喳喳地回答着程筝的话。
程筝听说俩个儿子的晚膳是和丈夫顾绪一起用的,有些意外,笑道:“你们的爹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顾宁笑道:“爹爹说今天太子爷带着皇太孙去别院划船去了,他们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
詹事府是辅佐太子的衙门,品阶不高,位置却很重要。顾绪是詹事府的少詹事,也就是詹事府的副贰,平日里琐事非常的多,很少休息,像这样能按时回家的时候屈指可数。
程筝和看了看儿子的功课,表扬了两个儿子几句,说了过几天会带他们去丰台踏青,让他们早点休息,这才问了丫鬟,去了内院的书房。
顾绪正在摆弄那几盆放在窗台上的兰草。
他今年三十四岁,身材修长,面容俊秀,气度沉稳,多年的官宦生涯让他变得颇为沉默、低调,穿了件宝蓝底紫红色祥云团花直裰,颇有些和光同尘的味道。但他在看见程筝进来的时候还是眼睛一亮,翘着嘴角说了声“你回来了”,神情顿时变得愉悦起来。
程筝点头,笑着望了眼兰草,道:“你可别像上次以的,帮我浇花把花浇死了。”
顾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把几盆兰草重新放在了窗台上,叫了丫鬟打水进来,问程筝:“用过晚膳了没有?我让厨房给你做了莲子百合绿豆粥,这个季节吃再好不过了。”
“我在廖家用过晚膳了。”尽管如此,程筝还是决定用半碗莲粥。
夫妻两就坐到了临窗的大炕。
顾绪笑道:“你们怎么突然想到去廖家?周家的表妹还好吧?”
“挺好的!”程筝把程池的托付告诉了顾绪。
顾绪听着神色渐凝。
程筝见了心中咯噔一声,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顾绪斟酌了片刻,这才缓缓地道:“你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池叔父送了一个随从给我。”
“记得啊!”程筝道,“我们家的人身边都会请个武艺高强的人做贴身随从。喜善身边的大许就是,池叔父身边就是那个叫怀山的。出了什么事吗?”
顾绪道:“前几天皇太孙听傅太傅讲筵之后从庑廊里出面,突然掉落几块瓦来,当时四叔父送给我的那个叫王青的随从正巧从庑廊路过,没等那些护卫反应过来,他就冲了过去,一把推开了皇太孙……皇太孙事后问起来,听说是我们家的世仆,不仅赏赐了他很多锦帛,还屡次把他叫过去和自己身边的护卫切磋武技,这次太子殿下带皇太孙去别院划船,太子就派了人来跟我说,把王青也带了过去……我总觉得这件事太巧了,透着几分蹊跷,可池叔父我交道打得少,也不知道他的秉性,一时间也没有主意……”
皇太孙身边的人不查五代也要查三代,詹事府既然默许了王青在皇太孙身边服侍,肯定不会因为王青是顾绪家的世仆就让他陪伴皇太孙,而王青却是之前程池送给顾绪的……
程筝的额头冒出冷汗来,道:“池叔父回了金陵,要过些日子才有能回来。我立刻写封信给池叔父,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顾绪微微点头,安慰程筝道:“你也别着急,我想池叔父肯定不会害我们的。”
程筝胡乱点了点头,第二天去了杏林胡同。
程泾在衙门里当值,接了随从传进去的条子,提前从衙门里回来。
程筝总觉得父亲耳根子有点软,虽然心急如焚,但还是有所保留,和父亲在书房的大书案前坐下之后,就说明了来意:“您知道池叔父回金陵做什么吗?”
程泾笑道:“你问我,我还真不知道!你池叔父是个闲云野鹤般的性子,今天这里,明天那里。那年陪着你祖母去普陀山的时候还遇到了宋景然的父亲,和宋家老爷子做了忘年之交,捣腾出个什么治水章程,由宋景然递到了皇上面前。要不是你大舅舅拦着,只怕皇上就把你池叔父叫去宫里问话去了……”
大舅舅,是内阁首辅袁维昌。
程筝闻言眉头微蹙,道:“父亲,您当时就没有助池叔父一把吗?”
“你不会是以为我拦了你池叔父的青云路吧?”程泾失笑道,“你池叔父在家守业,是你祖母和二房的老祖宗决定的。我们家自本朝以来已经前前后后出了七进士,其中五个都是长房的,你二叔祖还是榜眼。如今后辈里面有你弟弟这个读书种子,长房的风头太劲,正好让你池叔父避避风头。”
程筝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