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瑾并不知道金陵的九如巷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美味的佳肴,精致的碗碟,繁丽的景色,清雅的丝竹,亲切的交谈,真切的关心,让那天来榆钱胡同做客的廖大太太宾至如归,对于李氏和周少瑾的安排赞不绝口,又因有周初瑾的缘故,廖大太太也有意抬举李氏,从此和李氏过往亲密起来。
李氏有眼色,又出手大方,不过去榆树胡同做了几次客,廖家来拜访廖大太太的那些亲戚看见李氏就一个个殷勤地喊着她“亲家太太”了。李氏不免有些感慨,私下对周少瑾道:“这女孩子出嫁嫁妆少了可真不行。郭老夫人给你的那些首饰你都收好了,可别再随意赏了人。我过两天和你去银楼逛逛,给你打些鎏金鎏银的首饰,你要赏人,用那个赏人。”
前几天她看见春晚拿了个绿汪汪的翡翠镯子在擦,那水头,比她平日里戴的玉佩却是毫不逊色,她还以为是周少瑾的,结果春晚说是周少瑾赏给她的,她怕摔坏了,舍不得,闲暇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而且周少瑾还不止赏了她一个翡翠镯子,还赏过她一整套银杏花的头面,几根镶宝石的簪子,两对南珠的珠花……就是一般富家的小姐只怕也没有她的首饰贵重。
周镇的收入在那里,虽然这几年尽力地给两个女儿置办嫁妆,可到底能力有限,这些东西多半是郭老夫人赏的,周少瑾又转手赏了春晚。
李氏想想就觉得心痛。
周少瑾低眉顺眼地应好,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两世为人,什么东西最重要,她心中自然有一把尺子。春晚对她的好,樊刘氏对她的好,岂是几件首饰能衡量的,不过是有好东西给她们,让她们也开心开心罢了。
不过,跟着李氏去逛银楼的时候,她还是选了好几件金银首饰。这些东西赏给春晚他们,她们可以做为传家宝传下去,也算是春晚给后辈子孙留下来的一点念想。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发愁起来。
春晚过几年就要出阁了,前世根本没有管她,她的姻缘怎么办呢?
神色恍惚间,有人跑过来朝她喊了声“二表小姐”。
周少瑾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一看,竟然是前些日子碰到的方萱。
她穿了件桃红色的忍冬花半臂,笑盈盈地望着她道:“我刚才远远地就瞧着像你,葭姐姐还不相信,果然是你!可真是巧!京城这么大,没想到我们居然碰到了一起。你也是来买首饰的吗?这家的首饰挺不错的!外面的人都只知道永福盛,实际上这百宝斋的东西比永福盛的卖得还好。没想到你也知道这地方。”她说着,指了指二楼,压低了声音笑道:“葭姐姐要出嫁了,我娘受了她娘所托,陪她出来买点小东西,我也跟了过来。”又道,“我外祖父和葭姐姐的外祖父曾经是同僚,我娘和葭姐姐的娘从小一起长大的,直到各自出嫁才分开,但也一直有来往。”
难怪方家和闵家走得这么近!
周少瑾微微地笑,感觉到二楼有道视线停在她的身上。
她无意知道那是谁,头也没抬地笑着和方萱应酬了几句:“我也是听我姐姐说这家银楼首饰做得很好……”
早知道会遇到方萱和闵葭,她就去永福盛了。
前世她没有逛街的习惯,但外甥廖承芳出生之后,她曾到处打听哪里的长命锁做得好,林世晟是老京城人,就给她介绍了这家百宝斋。
她当时也觉得百宝斋的东西非常好。
永福盛的东西虽然没有这边精巧,却份量足。
她买了是为了赏人,自然要份量足些才好。
方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道:“廖大奶奶是年前才来的京城!”
言下之意是周初瑾怎么一下子连京城的旮旯角落都知道了。
周少瑾无意和她攀谈,借口时间不早,和方萱分了手。
方萱有些不高兴。
不管怎么说,她们也算是姻亲了,既然知道她母亲在楼上,周少瑾于情于理都应该去问候一声才是,周少瑾却是一声不吭地走了。根本没有把她们家当姻亲的意思。
方萱也是蜜罐里长大的,周少瑾对她冷冷淡淡的,她也就无意和周少瑾多接触,转身回了二楼的雅间。
闵葭也有点诧异周少瑾的无礼,蹙了蹙眉道:“这周家二小姐是怎么一回事?顾家大奶奶那么抬举她,她却好像有点不通人情世故似的……”
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周少瑾时那惊艳的感觉。
据说她和她姐姐是在九如巷长大的,不知道有没有和程嘉善打过照面……如果她是程嘉善,只怕也忘不了这样一个“表妹”……不过,若她像今天表现的似的不通人情世故,倒也可以解释得通了!
闵葭目光微闪。
方萱却没有这么多的心理,她不以为意地道:“也许初来乍到,平日里没见过什么世面,胆子小,不惯和我们来往……管她呢,以后再遇到随意地打个招呼就是了!”
闵葭却没她这么乐观,道:“她是在郭老夫人屋里长大的,你不见她可以,我却不可能不见她!”
方萱觉得闵葭想得太多,道:“据说她也快及笄了,过两年就要嫁人了,就算是在郭老夫人屋里长大的又怎样?”
在郭老夫人屋里长大的,就意味着周少瑾只要愿意,就可以回程家,可以去探望郭老夫人……
这话对无忧无虑长大的方萱说她也不懂,闵葭笑笑没有作声。
周少瑾回到家中把买回来的金银首饰给了春晚,让她登记造册,自己则开了窗,坐在临窗的大炕给程池赶制鞋袜。
李氏端了绿豆汤进来,笑道:“你仔细眼睛,又不是等着穿,赶得这么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