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生产后不到半月,伟大的皇帝陛下就下旨,以太皇太后思念曾孙女为由,特封为纯僖公主抱养于宫中,由御前女官苏麻喇作养母教养。
其实,在我去宗人府看望他们那天以后,烨儿找着了个台阶下便下了旨意让常宁回住王府,在晋敏分娩前一个月更是以铲除鳌党护驾有功封了常宁一个更大的帽子——恭亲王。
说他有功的确不是胡诌,为了除鳌这件大事,烨儿几乎用上了全部的力量。作为帝王,生性应该就多疑,其中一点就是怕当时的九门提督临时倒戈,提前就叫已经身无爵位不受人注目的前亲王常宁拿着密旨去热河,搬来勤王的驻关军队。可以说,在这个深沉的帝王谋术中,就算宫内出了意外,吴居齐当时也倒向了敌人,但是整个京师已经被热河来的精锐部队包围,居最大胜算的还是烨儿。
事后这个帝王笑对我说道,不是鳌党不防备,他们一直在防备,只是临时决定提前发难,胜在出其不备罢了。当然,还有您精湛的演技迷惑了敌人……我心中暗道。
看着晋敏小心的抱着公主,那慈爱满满的目光是做过母亲的女人才会有的。她也刚诞下了孩儿,不过……也是以领养的身份入的宗籍吧……
“看这小脸和下巴,小公主长得可真象万岁爷呢,就这微微上翘的小鼻子象宛仪,啊……”她一时情不自禁,捂住了嘴巴,朝那两位奶嬷子看了一眼。
“都不是外人,放心,在我这里尽管随意说话不需要顾及个什么。”我瞥了周围一眼,笑道。
其实……在这后宫中人多嘴杂,根本就不可能有所谓的秘密。我的存在在这内廷的某些地方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不过当秘密变成帝王的禁忌,谁也不敢冒着脑袋搬家的危险传出去一星半点儿。我不知道有哪些人知道或是不知道,也没有这个精力去打听……近年偶尔出去走动比如去个御花园,或者去老祖宗那赴宴,发现讨好我的人越来越多,对我的礼节也越来越尊敬,和我说话也越来越客气,这群人中最近甚至包括皇后,她应该知道些什么了罢,毕竟索额图大人是她叔叔呢……不过我还是我,以前是如何,现在、未来也都是这样,永远对着她们礼貌而又有恭谨地笑……在这样的环境中我早就明了,后宫……只有利益的权衡,每个人都生有两张或者数张脸,即算是没有天生的高超演技,后天也必须自学,千万别以为人家对你客气,你就真是只高高在天的凤凰了……她们……只不过越过我看到后面那个至高无上的身影罢了。
没有任何名头的我,就象那被挤在高大屋檐夹缝里生存的小草,虽然渺小,可比那豪华笼子一样的宫殿中美丽的名贵花草离太阳更近,能自在的享受更温暖更长久的煦阳……
呵……此刻我还拥有了老天赐给我的“宝”,那张粉色小脸百看不厌。
“连皇上都说,她没一点象我除了鼻子!”还闭着眼睛的宝宝不知道是不是在偷听我说的话,张着小嘴笑得象朵花儿。
“不过我家王爷说喜格格长大了绝对能吓跑一群前来求婚的王公们。”啊……不会吧,我家宝宝这么讨人喜爱,连烨儿都爱她若宝,说下朝来看看她就觉得喜庆,什么烦恼也没有了,封了“纯僖”的名号,小名“喜”。
我眼睛斜睇着她不太高兴,她怎么这样说来?
“因为呀……”她拖长语音卖着关子,“公主出生的时候,曾经吓得无所不能的万岁爷晕了过去。”
哦……原来果真有此事……记得那天我经历完离死神好象只有那一步之遥的生产,发出一声现在想来我都不相信会是我发自自己口中的那声撕心裂肺地惨叫……换来了我家宝宝在这个世界上的入境签证。
身体仿若被车轮狠狠碾过一般的疼,唯留一点做母亲的意志,挣扎着看了一眼接生嬷嬷手中的宝宝,象耗尽了所有光热的油灯,再没有一点精力支撑,就要跌入那昏睡的眩晕中……残留的意识恍惚中,听到外面骚乱似乎有人在叫太医……
嘴角顿时弯了起来,那天……原来他真晕了……难怪事后有次问到是不是那日我生产时屋外出了异常之事,他脸色极不自然,只见身边全公公捂嘴偷笑。
“侍侯我的接生嬷嬷也是常氏,那天我笑常宁来看宝宝的时候面色铁青,满身是汗,似乎被惊吓到。我说我家王爷怎么还不如亲历过分娩的妾身脸色自然,那常嬷嬷一笑便道……”
她笑着瞅我一眼,继续道:“那常嬷嬷悄悄给我说呀,王爷比万岁爷强多了……前几天宛仪主子生产,娘娘第一次大声的呻吟就已经把门外的万岁爷吓出了冷汗……最后那声惨叫更是吓得白了脸,我们把公主收拾好了抱给皇上看,皇上看到刚刚出生的公主那红通通的脸,绷得紧紧地心突然松下劲来……“咚”地一下晕过去了……”
晋敏形容得惟妙惟肖,象是那日亲临,想着我和烨儿里外晕倒的情景,不由开怀……
“咯咯咯咯……”襁褓里的那宝贝听到我的笑声也突然跟着笑了起来……晋敏捂着嘴,只是笑:“你瞧瞧这大公主,可不就是个喜格格……”接着轻叹一声,又似想到了自己:“娘娘,你真有福气,生个宝宝都这么可爱喜庆,皇上又这般对你……”
“你以后尽管对我姐妹相称,我这里不爱听那些个规矩……”我俩的谈话竟然丝毫没有惊醒这嗜睡的宝宝,我下意识地轻轻拍着她边对晋敏说道:“常宁啊多亏了你那日闯宫见圣,现在换了个更大的帽子戴,我的恭亲王福晋,我还对皇上说呢,你就是他的最大的福气。”
她侧坐在靠西的窗前,偏西的阳光在她脸上晕出一圈潮红的阴影,她微微侧过脸来,阳光制造的光影假象中露出一张恬静约带忧郁的素脸。
“常宁对我如果有万岁爷对姐姐十分之一的心,晋敏愿减去寿命去换那点幸福……晋敏不过是常宁的侧福晋……“
原来,她有故事……
她自顾自地幽幽说道:“不瞒姐姐说,我是因为怀孕,在他心里些许才有了一点重要。他的嫡福晋户部郎中拜库礼大人的女儿纳喇·明玉姐姐才是他的青梅竹马。玉姐姐体弱多病不适合生养,纳我和别的几个侧福晋不过是为了子嗣罢了。”
“拜库礼……镶黄旗的……”郎中拜库礼……好熟的名字……啊,不正是关押待审的鳌党之一么。我微眯着眼仔细端详着她。今天她多次话中有话,兜了半天就是为了拜库礼和她常宁的嫡福晋——和她抢老公的女人……
很多话是不用点透说破的,她见我不语,观我神情自是知道我心里已经知晓她来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