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仪,你来了!”前面过来的可不就是下午来了这里就没影儿的兰丫头么。只见她半身湿透匆匆而来。
“绣姑嬷嬷说我得回东园,远着呢,雨大了叫我早些回去!你来了可好,劝下老祖宗。”她拉着我边说边道。
“早膳后老祖宗就在花园设了香案,说要和皇上一同祈雨,可现在下雨了,她老人家还在那,怎么劝也不听说要念完最后的大回向,唉七十多岁的人了,可经不起折腾……”
说话间,脚下已经踏上了后花园的石阶,推开花门……
吓……原来人都在这里。
不大的花园跪满了原本该在凝春堂侍侯的全部太监、宫娥、老嬷子。二、三十个人的最前头的蒲团上跪着一身素服,木簪挽发的太皇太后。
这里很静,静的是跟随老祖宗祈祷的众人,这里又很吵,吵的是那喧闹的雨点子此刻放肆地滂沱起来,没完没了。雨滴从老太后的玄衣上滴落浸湿了她身下的莲花蒲团。
“都起吧。”她念完最后一句回向偈文,旁边的蒙娃和绣姑两个大丫头赶紧扶起她的身子,并披上了隔雨的大氅。
经过花门,看到半湿的我:“茉儿,下雨了啊。”她疲惫的笑道。
“是啊,下雨了。”我低声应诺。
“你到前边儿找绣姑换套我的衣裳再过来罢,不过老太婆穿的可都是素的。”我忙不达迭地谢了恩。
“你……跟我来。”随着老祖宗的话我象那一直低着头尾随在她后面的人看去……一张被雨水淋花了的泛白丽颜……张贵人,张如妍。
那一双秋瞳还是若当初认识她的第一天那样莹莹,楚楚动人,这回儿半湿的衣裳贴在她曲线优美的身体上更象朵带哭的梨花……我见犹怜。
她见我看她,不自在地笑了下,苍白的脸上颇有点尴尬。
*
在厢房里换上了半途并未跟来而是聪明地回了东园的额真给我拿来的干爽衣裳,手巧的兰丫头给我重新挽上了发髻,用钿子固定。对镜拍了拍脸,恩,镜子里的人轻颦浅笑,红润软香,很是精神。
“张如妍刚刚在后花园陪老祖宗一起求雨呢,额真。”
“她?我从来就不怎么喜欢她,不知道当时你为什么和她交好。来这里好几日都在中湖见过她,如今人家是贵人了,是主子,不把我们这些个做奴才的人放在眼里了,她连正眼都没瞧我一下,哼,什么东西。”额真给我扣好了腰上最后一颗盘结侧扣。
“注意你的言辞,人家是贵人。这宫里贵人也是主子!这次来初入畅春园,除了皇上和老祖宗就带了多病的佟佳皇贵妃来养身子,连几个妃主子都没让来,却偏带了她张贵人,深眷圣宠的人能把你这小小宫女瞧见眼里么。”兰儿嗤道。
“深眷圣宠?井底的青蛙从来都觉得自己眼里那片就叫天空了!在我额真心里只有老祖宗和皇上加上我们宛仪才是主子,她算什么主子,呸!”
见她说话不加遮拦我用手点了下她额头:“兰姑姑、翠姑姑常说你傻,你可真真是个傻婢啊,你这嘴巴小心以后吃亏。”
“她可不就是个傻婢!都是宛仪平日给她惯的。”
见兰儿光顾得照顾我了,自己都还湿着。赶紧打发这两个大、小丫头回东园,刚刚老太后叫我换了衣裳去她那……貌似有事?我得去老祖宗那回个话。
刚一踏进凝春堂的静心斋……老祖宗的客堂,一阵暖香扑来,真是舒服。
这惬意的阁室里,场景却不怎么让人看了舒心。屋里有人在哭泣……一个美女正跪在太皇太后面前哭得哀婉委屈,半湿的衣裳滴落的雨水打湿了她身下那片翠青石板的地面。
老太后见我来了罢罢手,让我先侧立一旁。
“御史陈紫芝参劾湖广巡抚张汧行贿受贿,你说其实他矛头直指向的是明珠。可为何会拉你父亲下水!”
“陈紫芝御史大人是索额图相国大人的门生,如果直接与明珠大人对杠怕担以党争之名,所以就拿奴婢父亲动刀子,老祖宗明鉴,父亲是冤枉的啊……说什么科场舞弊,山东这次父亲并未监考,这卖官舞弊从何说起呀。”她哭一阵说一阵,雨水夹杂着泪水模样甚是狼狈。
“这些你都可告诉了皇帝?”
“皇上……”她大大的眼睛明显地瞬了一瞬,似不解。
“这一年里除了病中的皇贵妃皇上常去照顾走动,翻牌子最多的可就是你了。见皇帝的机会很多为何不亲口说给皇帝听呢?”老祖宗轻咳一声说道,带着慈祥地笑。
“皇上虽常来,可……”她些微不自然地瞅了我一眼。
“茉儿只是宫里的女官,不是外人但说不妨。”
嘿……老祖宗满足了我小小的愿望。此刻正尖着耳朵聆听下面的呢,烨儿翻她牌子我是知道的,可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我可不知道,正也好奇着呢……
“宫里都认为我这些日子独占圣宠,可……”她欲言又止,目光泫然。“可并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
怎么样啊,说啊,怎么又不说了……此刻我的好奇比猫还甚。
“皇上从来不和我说丁点政事,连这父亲出事的消息还是同乡托一个公公转告的。前些日子问过皇上,皇上只是说他会处理,可是,却下折子说:‘科道职在纠参。张汧贪婪,无人敢言。陈紫芝独能参劾,甚为可嘉。’皇上给御史如此批复不就……所以奴婢冒死求老祖宗救救家父!”
她却不再说我敢兴趣的事情转言入正题为她父亲继续求情。
“你是怎么知道这批复的?”老太后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