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过搁盘,转头过来,红着眼睛对上常宁犹疑的目光……眯缝着眼仔细打量着我,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有啥好看的!死小孩!我咬了下唇翻个白眼瞪了过去。
他错愕了会儿,眼里却跳出一丝莫名的惊喜和兴奋,嘴角也跟着咧开……
“常宁!!!”皇帝冷厉的声音传来,让这位开小差的亲王浑身一颤。
“臣弟在!”
呵……原来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还是怕他的皇帝哥哥呀,多年如一。
“咳,刚才你说打蛇打七寸,明日待那两百门红衣大炮运抵乌兰布通,你即刻掌管炮营、火器营,把左路大军交给内大臣佟国纲统领。朕把这蛇的‘七寸’即交付于你,你可知晓朕的深意?”
常宁一凛,跪地道:“臣弟明白!这次臣弟定不负皇兄信任,将功补过!”
“呵,你何过之有?因为你的战败,才引得葛尔丹在此地囤城,自绝后路,朕还得嘉奖你呢……咳咳咳”
玄烨半真半假带着笑还没说完就引来一阵咳嗽,常宁的头却越垂越低,脸和脖子几乎和他正在生病发热的皇帝哥哥一般红。
“皇兄保重龙体,切勿操劳过多,且看常宁后日必报大捷!”
玄烨喘息稍匀,对着宝座下的常宁正颜道:“兵贵神速,力在配合,知已知彼,方可取胜!如果只是葛尔丹,这个大捷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朕大可留驻博洛和屯等待即可。”
“皇兄可是担心罗刹国与之勾结?”
“不是担心……想葛尔丹聪明一世,怎么可能独独跑来这乌兰布通做个“驼城”把自己围囤起来,和我军耗粮草军备,不是送死么?所以……咳咳……”
“所以葛尔丹这么做肯定是有恃无忧,这个恃,现在看来就只可能是俄国人了。你少说些话,现在还病着呢……”他一连串的咳嗽,几不能语,把我心疼得紧,索性帮他说了。也不管常宁的侧目了,饶到他身后给他拍抚着背顺气。
“嗯……咳……要你掌管火器营和炮营,除了后日开战给于敌人当面炮击以外,今晚你即要安排火器营绕到“驼城”的后路去,切断俄国人和葛尔丹的联系,此刻……俄国的支援只怕已经在路上了。你懂朕的意思了么?这差事并不比指挥西路军来得轻松,咳咳,你可能担负?”
“臣遵旨!臣弟以项上人头作保,这一仗定会胜得漂亮!”常宁神色凝重,跪地朗声。
“朕就你这么一个弟弟……希望能见到你报捷,更希望你和朕班师凯旋之时……完好无伤。”玄烨重重的一掌拍在身前的弟弟肩膀上,是重重的托付也是深深的信任,两对相似的眸子里流露的更是皇室少有的纯纯的兄弟情谊。
*
月华如水,除了轻风微微卷起的浮沙掠过军帐的沙沙声,大战前草原上的夜晚静得出奇。
代表皇帝亲临的黄龙大纛旗在乌兰布通长弓河的南面中军帐外迎风招展。中军、加东、西两路左右护军,结绳为营,整齐的环列军帐如林。
远处传来一声马嘶,午夜中听来还以为是在梦里,出什么事儿了……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天,三更了吧,那人还未回帐休息……
“茉姑姑,茉姑姑。”帐外小九子小声又急促地唤道。
这个时候这人出现在我帐外,定是有了不得的大事,而且只可能与……他有关。
“皇上出什么事了么。”那人近来不顾身体,常常在中军帐里觐见、布署、密谈……根本把自己当作超人,难怪风寒高热辗转起伏多日不退。
“皇上到没出什么事,恭亲王刚才送来一份军帖,皇上一看就激动得要出帐,说要去……”
他要出去?随军御医三令五申要我们看住皇上,再不可出帐吹风。草原不比北京,夜晚的风凉得渗骨,他的身子再经受不起第二次风寒,这人熬夜公务也就罢了……赶紧穿戴好,走出帐来。
“奴才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素伦大人只是叫奴才来赶紧请茉姑姑过去拦住皇上。”
跟他急急往中军帐赶去,那浅黄色的牛皮帐篷此刻灯火通明,御帐内的皇帝陛下手里紧紧攥着一封军帖,正在身后的插满小旗的沙盘前踱来踱去。
侍立在外的素伦见我们到来,神色放松下来,让我进去后轻轻遮掩上帐门。
“无论如何,哪怕今儿有天大的事,也不让你出去,太医说了……”
“茉儿,是喜儿!”烛光下他的眼神分外闪烁,莹莹的。
啊……她,有她消息了么?是找到她了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瞪大眼瞅着他。
“常宁刚刚派人发来加急战报,报大捷。”他平静地说着,手却把那份军帖攥得更紧。
“喜儿和大捷有什么关系?我只想知道这孩子现在安好么,她在哪里?”我急急地问着,一想到失踪的喜儿,眼睛又开始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