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时见这“别苑”里王府的人也没少用心。这屋里头侍侯冬儿的有一名管事老嬷子,一熬药的和一端茶送水的丫头各一,另还配得有两名粗使杂役。恭亲王福晋果真有着一颗玲珑般剔透的心啊,待我们这般,唉,也没得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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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满地落叶的小道,偏西的太阳已经褪去了热度的阳光那样的懒洋洋,竟没有融尽这落叶上的白霜,我鞋底子打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在这寂静的花园小径中听来倒也有趣。
这条卵石铺地的花径尽头就是我暂居的地方——提香苑了。
“怎么如烟、如画两位姐姐来这儿了。”
英子指着正站在提香苑门口的两名翠衣丫头,天……只见那俩丫头手里又各捧着两个大托盘,禁不住连翻两个白眼。我虽爱财,但这样无缘无故就送我的东西,她虽不说,但是底下的意思却让我十分反感。
“拿回去吧,还有屋里书架上垒着的四个盒子一并带回去,麻烦两位待会儿回你们家福晋,说这情我心领了,但这东西却是受之有愧。”
“主子叫奴婢们是来给宛仪梳妆打扮的。”那说话的女孩一笑一个酒涡甚是讨喜可爱。
另外一个高点的丫头手一掀,果然……又是一套“行头”,不过这次的袍子褂子的绣花显得更为精致,那旗鞋底也高了一寸,缎子面上钉着几排缨络流苏。
我不是穿得好好的么?还需要什么打扮?我犹疑的看下自己,再看向她们。
如果说我穿在身上的这套旗装已算是满清贵族的打扮了,那现在这套怎么看都是宫中能穿的规格,准备如此盛装,让我不解。
“要抓紧点时间呢,不然我们都得挨福晋责罚,因为皇上马上就要到了。”那有着酒涡的丫头一脸喜色,拉着我进屋手脚飞快地重新给我打散了头发梳了起来,这嘴里也没有闲着。
“你说什么?皇上马上来恭王府?皇上北巡回来了?”我的手紧紧扣住了梳妆案几,泛白的手指却止不住地微颤。
“啊,您还不知道么,中午御驾就进了神武门,刚王爷急急派了人回府里传话,皇上晚宴准备来咱们王府,圣驾亲临这可是我们王府天大的喜事啊。福晋正忙准备迎驾的东西和布置晚膳,特派奴婢过来侍侯宛仪梳洗打扮。”
“可是你们王府迎驾,关我什么事啊?”
“因为……传王爷话的那名侍卫说啊,皇上点名叫你晚宴出席。”
“啊!”
那笑颜甜美的丫头被我的怪叫吓得敛起了笑,手中的羊角玉柄梳“吧嗒“一声滑落在澄色的地砖上,摔成了两半。
……
家宴
铁狮子胡同,恭亲王府。
银安殿前院。
在现代,我们把住所都统称为住宅,可是在清朝住所的称呼却是不能随便乱叫。
《大清会典?工部》记载:‘凡亲王、郡王的住宅称为王府;世子、贝勒、贝子、镇国公、辅国公的住所,均称为府。’至于那些不是凤子龙孙的达官显贵,尽管有封爵或有尚书、大学士、军机大臣的头衔,他们的住所也不能称‘府’,只能称‘宅’,称‘第’。连房子的名号在这个时代都等级森严丝毫不能僭越更别说这人了。
“府”和 “王府”的产权都属于“皇产”,主人一朝犯了大错触犯了“龙颜”,被削掉爵位的同时也得相应地撤府。王府则被内务府收回。据说多年以前,恭亲王常宁的封号是荣亲王,而他的王府也不在今天铁狮子胡同里这处美丽的宅院,呵呵,想当今深受圣宠的皇帝的亲弟弟也会变封号换宅院……这下面有着怎么样的秘辛?难道他曾经也触犯过那张天颜?
我如今就在康熙年里最有权势的据说也最漂亮的其中一个亲王府……恭亲王府绿色琉璃瓦的银安殿前,脸朝着洞开的王府大门,跪在香案的后面……“迎驾”。
恭亲王府目前第一女主人——侧福晋晋敏的旁边稍微偏后的地方就是我目前的位置。微一侧眼就能看到那几位着盛装佩珠翠打扮得雍容华贵的恭亲王的大小老婆们。听说恭亲王正妃玉福晋几年前病逝后,和玉福晋青梅竹马的恭亲王就没想再立,让那正室虚设了近十年。
院里已焚起了宫制檀香熏香,雾一般的轻烟被徐徐吹来的风儿袅绕纠缠半会儿,在天空盘旋几圈后终究化去,唯留一股淡淡的余香。
晋敏穿着金香色的朝服领头跪在那放了几盘吉祥果物香案前,身后跟着几名一身香色旗装的庶福晋。(王爷的妾不同与明媒正娶的福晋或者侧福晋,是没有资格着朝服的。)
远处的西山没去了半张夕阳的脸,这深秋的天气就如同冬天了。晋敏戴着镶了一圈的熏貂毛冬冠,着金香色片金加海龙缘绣袍,披领后垂着的金黄丝绦被风吹了起来,在身后轻轻飘荡。她摒息敛声,侧面看起来高贵而又端庄。
王府的亲卫早早地在府外步下了禁岗,从门内往去,街两边用黄帷立起的“敬布” (一种约三尺高的黄色布幔)后摆着些消息灵通的大户人家在自家门口设置的“香案”,铁狮子胡同一片阒静。只听得整齐的静鞭声刷刷响起,一声比一声近。
一着黄马褂的侍卫单骑“嗒嗒”而来,在门口道了声:“御驾到!”
我此刻心跳声大得就快要盖过府外想起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橐橐靴声和有节奏的马蹄声。空中仿佛有根无形的弦越绷越紧,这一切都提醒着我一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