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更别说从夫家千里迢迢归来的路上伤了元气,在游灿和卓昭节的记忆里,游姿基本上就没有不喝药的天数,她刚回娘家的时候游家上上下下都预备给她办丧事,结果一天几回的探望安慰这么多年下来居然也熬住了。changkanshu
因为久病的缘故,如今除了任慎之外,再听到游姿说身子不好,都不怎么在意了……毕竟游家也不是没给她请好的大夫,都说是底子受损须得长期调养——就是一时三刻好不起来,也不可能让人成日里都围着她转。
现在游灿不以为然也是这么认为……
但卓昭节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提醒道:“小姨常病,但十一表兄这次居然专程回来侍疾了这么久,如今又要寻二舅母,可别是小姨病情……”究竟游姿是长辈,揣测长辈身体的坏话当然不能出口。
游灿道:“十一表兄都去寻母亲了,这事情母亲会做主的。”
“咱们明儿个去探一探?”卓昭节提议道,虽然游姿住的地方其实距离缤蔚院不远,但卓昭节和这个小姨见的还真不多——这是因为卓昭节自己就是身子弱到了怕在卓家养不大才送到游家寄养的,班氏一则疼她,二则卓家势大,代为抚养也是要担责任的,惟恐游姿这种久病的人见多了过了病气或者不吉利,严厉叮嘱过去游姿院子里必须经过自己的同意,卓昭节这么说就是要去问班氏了。
“不晓得祖母会不会同意。”游灿从小身体就好,加上二夫人与游姿母子关系不错,她去见游姿并不受限制,但她是个好热闹的人,独自一人去探望病人就不太情愿了。
游灿本来邀卓昭节到她屋子里聊一会就使人送她回缤蔚院的,不想两人才说了这几句,就听见后窗纸上被雨打得噼里啪啦乱响,却是下大了,游灿赶紧叫人把前面隔着回廊的窗打开看了看,灯火照出去,就见这么点功夫漆黑的夜幕里已经是大雨倾盆,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还是游灿的乳母曹姑有主意,上来劝说卓昭节:“雨这么大,七娘莫如今晚就与三娘一直住罢,左右三娘的榻宽敞,也够两位女郎睡的,不然这么大的雨撑着伞怕也无用。”
卓昭节这几日牢记着班氏的叮嘱,是不想沾雨沾水的,奈何她又另有一件担忧的事情,迟疑着吐露了几句,曹姑听了出来,就笑着道:“婢子还当是什么事情呢,原来是这个——三娘也是去年的时候来的,这儿尽有现成的可以换。”
就打发了明叶回缤蔚院报信,告诉那儿等着的明合、明吉,卓昭节今晚不回去了,留明吟下来伺候安置。
次日起来,雨还是没停,但比昨晚的大雨却好了许多,淅淅沥沥的下着,院里院外的花草被打蔫了许多,游灿最喜欢的一株海棠花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样子,花瓣落了满地都是,她心疼极了,摸着树干道:“早知道雨那么大,很该设法给它挡一挡的。”
“它这么高了怎么挡呢?”卓昭节嫌庭中原本的青砖地上因为昨晚雨大冲了花坛里许多泥浆出来,不肯下脚,就站在回廊上道,“也不要紧,花期还没过,等雨停了自然又会发出来。”
游灿道:“知道你那院子里头的桃花杏花比我这海棠开的好。”
“开的再好,昨儿那么大的雨也没个好了,开的越好被雨打的越厉害呢。”卓昭节笑着安慰道,“好啦,咱们用早饭去罢,用过了,我该回去了,一晚上没回去,明吉她们想也望着。”又说,“我回去后使人把这身衣裳洗了再还你吧,你不等着穿罢?”
游灿啐道:“就在一个家里,还在我这儿住着,她们难道还不放心?衣服你就穿着吧,我怎么可能就少了这一身?你穿的这身其实是我去年的旧衣服,如今都嫌小了。”
到了正房里,给游霖和二夫人请过安,用过早饭,游炬要去读会书,卓昭节正要告辞回自己的院子,不想二夫人却对她道:“昭节,你一会去下端颐苑吧。”
“二舅母可是有什么吩咐?”卓昭节忙问。
二夫人点了点头,神色有些不豫,到底还是在游霖的注视下道:“你小姨病得不轻,昨日请的大夫开的方子里头,药引需要用到的百年老参,舅母这里的也恰好用完了,只能去向你外祖母取些,本来江家人今天恰好过来,你外祖母想来无暇料理旁的事情,但如今是急用,舅母同你二舅过去都不方便,你去也未必要惊动你外祖母,悄悄和你外祖母身边的人说一说,让她们开了你外祖母的箱子取些就是。”
卓昭节点头道:“那我现在就去?”这不是什么辛苦的差使,而且她本来就打算去请示班氏,去探望游姿的,这样倒是正好一趟路。
二夫人还想说什么,游霖已经抢在她之前道:“你去吧。”
旁边游灿就道:“我陪表妹去。”
“你留下来!”二夫人一腔郁闷,正好朝她发作,瞪眼道,“今儿端颐苑里有正经事!昭节一个人悄悄的去了把东西取过来,不惊动谁,你跟过去干什么!别叫江家以为咱们家除了那些个专会害人的姬妾,更出些自作主张的东西!”
游灿嘟起嘴,卓昭节暗忖这话仿佛是骂给游霖听的,只是二夫人向来和游姿关系不错,任慎之急于求药,不然也不至于在不便求见年轻表嫂的情况下直接求到她这里,这是人之常情,按说二夫人为人圆滑,即使忽然厌了游姿,也不至于这么公然的指桑骂槐,不过这自作主张四个字若不是说任慎之那是说谁……见游霖也沉下脸色,惟恐舅舅和舅母公然吵架,自己留下来尴尬,忙行礼告辞,带着明吟就往端颐苑去。
也是凑巧,她才到端颐苑前,恰好游若珩与三子游震、四子游霄一起迎了江家一行人进来,卓昭节一身绫罗,双螺上饰了明珠金花、腕上笼着绞丝镯子,身后还带着使女,一看就是家里娇养的晚辈,绝非可以随意忽略过去的仆妇,不能不停下脚步行礼问安,游若珩看见她就皱起了眉,道:“何事?”
第十章江家来人
卓昭节暗暗吐了吐舌头,因当着江家人的面,也不便细说,只简单道:“二舅母房里的百年老参用完了,想跟外祖母取些,故此叫我来拿。”
“唔。”游若珩闷闷的应了一声,因他是个除了读书旁的都不在行的人,自己也清楚,所以里里外外一向都交给了班氏做主的,如今这取参的事情自也不管,问了一声就打算走了,不想江家为首的一个长者打量卓昭节几眼,却忽然问:“这小娘是?”
游若珩只得介绍道:“这是长女的幼女,因身子弱,自小养在我家。”又命卓昭节上来见过江家人。
卓昭节忙挨个的施礼问安。
江家这回来了一共四人,三男一女,为首这人看着年纪比游若珩小了十几岁,是江氏的嫡亲的叔父江楚天——江氏的父母都已经过世了,这次就由江楚天过来向游家问个公道,游若珩亲自出迎就是为了他,毕竟游若珩虽然年长又是告老的翰林,到底江氏的事情上是游家理亏,落后江楚天半步的是江家此行唯一的妇人续弦刘氏,比江楚天明显年轻许多,不过二十来岁年纪,肌肤雪白,修眉俊眼,穿着素绫缎衫,系姜色罗裙,挽了倭堕髻,钗环不多,却都极为精致,内中一支珠钗,钗头是拇指大小的一颗淡金色南珠,腕上一串同色南珠颗颗饱满光润,足见江家家境。
落后两步的,正是江氏的嫡亲兄长江扶光,并江楚天的幼子江扶风。
江扶光的年纪比游霰还长些,虽然没出过仕,但也有秀才的功名在身,着一身素衣,望之气度不俗,此刻面色沉重,表情沉郁中难掩愤懑,显然对妹妹的死耿耿于怀,对卓昭节的问安也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不太想理睬的样子。
那江扶风却是个二八少年郎,俊眉秀目,白皙儒雅,轻袍缓带颇具风采,只是他年纪虽然比卓昭节看着大不了两三岁,辈分却在那里,因此卓昭节还是依着见长辈的礼节上前行了礼,江扶风倒是客气了一句。
“原来是卓家的小娘。”江楚天驻足,拈须微笑着道,“班嫂子素来会教人,小娘生的也是秀美出色,更难得娴静懂事,见着长辈很是知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