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身上还有些软,她躺着不动,眼望帐顶,院子里欢笑声一片,细听之下,有葫芦和李敬文说话的声音,当然,还有自家双胞胎的笑闹声,以及不知是谁的低语,似乎还不止一人。
这充满生活气息的声音立即让她精神起来,翻身下床,将自己收拾利索了,方来到院子里。
却见婆婆何氏、外婆汪氏和娘杨氏,还有刘婶、刘奶奶正围坐在梅树下,面前堆了好大一堆野笋子,正在一边剥一边轻声说笑;三个小奶娃坐在车里,望着满院子奔来跳去的葫芦和李敬文“啊呀”叫个不停,乐得手舞足蹬——还不会走,“足蹈”是不行的。
“菊花,你醒了?可好些了?”杨氏见她站在廊下四下打量,忙招呼道。
菊花一边下了台阶,一边纳闷地问道:“啥好些了?我又没生病,不过是累了睡一会。娘,你们上山掰笋了?”
杨氏笑道:“是你婆婆和刘婶去掰的。她说你不大舒坦,我就来问问。过来,坐这。娘瞧瞧!”
菊花忙过去她身边小板凳上坐下,顺手捞起一根细长的青笋来剥,就听何氏道:“我那会儿瞧你脸色不大好,想着你不舒坦,就没下地去种豆子,等明早去种也是一样的。下午忙完了,闲着也没啥事,刘婶要去山上掰野笋,正好你娘跟外婆在这,她们帮着看小娃子,我就也跟着去了。掰了这么些回来,两家都分点,熬酱吃。”
菊花望望天,诧异极了:“你们干了这么多事儿?我睡了好久么?怕是都要烧晚饭了吧。”
汪氏笑道:“睡了一下午哩。可怜见的,昨晚累狠了,等那么晚才睡,今儿又折腾了半天。”
她是说昨晚大家等槐子他们从下塘集回来,所以睡晚了,菊花心里有病,就不由得红了脸,急忙岔开话,问道:“刘婶,咋没见葡萄哩?”
何氏笑道:“在厨房煮甜酒哩。我估摸你也要起来了,就让她煮些甜酒,你吃一碗垫垫肚子,暖暖胃。要不要打两个鸡蛋?”
她一说,菊花心里就有点想了。她给两娃儿喂奶,吃的比往常多的多,这甜酒鸡蛋又是她爱吃的。于是说道:“那就打两个吧。娘跟外婆、刘奶奶也吃一些。”
第四百一十四章 我奶奶说她受够了
何氏笑道:“煮了两大碗哩。添上水,打些鸡蛋,大伙都吃一碗。这回的甜酒酿得好,味儿甜的很,要是不多加些水,我都吃不下去——太甜腻了。”
杨氏就问道:“该不是你放的酒多了吧?”
何氏摇头,十分开心地笑道:“也不是,那东西放多了可不成。这回糯米饭煮的好,酒拌得也匀,装在大瓦钵子里,上面盖了块木板,我又在木板上面铺了一件棉褥子,今早打开看了,白花花的一层绒毛,又香又甜。”
刘婶就笑道:“是好的很。葡萄刚才舀的时候,满屋都飘甜香,闻着腮帮子直冒水。”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只麻袋打开,抖出里面的青笋,又是一堆。
菊花咋舌道:“刘婶,才这么半下午的工夫,你跟娘就掰了这么多?我还以为就地上这些哩。”
何氏将剥出来的笋皮往一旁推了推,道:“我俩今儿运气好,碰上一片一片的。掰太多,麻袋装不下了,只好家来了。我们回来的时候,花婆子还在后山上到处找哩。”
李敬文正拎了根空心笋皮挥舞,听见说他奶奶,便跑过来对菊花道:“菊花婶婶,我奶奶又到我家来了。我弟弟有人带,我就能出来跟葫芦玩了。”
他娘跟菊花婶婶玩的好,他有话也爱跟菊花说,对旁人却不说,这是她娘教的——说话要看人。
菊花奇怪地问道:“你奶奶咋又回来了哩?不是说跟你小叔一块过么?”
李敬文绘声绘色地说道:“我奶奶说,她受够了·天天挨骂,还是跟我娘一块过好一些。我奶奶哭了哩,说我小叔跟我爷爷都骂她,说她不该跑到外边大树底下削莴笋。我奶奶说她没骂人,没骂秀才,都是柳儿娘骂的,那婆娘闯了祸,害她倒霉。
汪氏等人听了都忍俊不禁,菊花则失笑——花婆子居然说她受够了?这话该孙柳儿说才对。
她见李敬文靠在自己身边·仿佛有很多话要说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奇怪:这娃子今儿咋这么多话哩?于是问道:“你娘哩?”
她只问了一句,李敬文却回了一长串:“我娘种菜。叫我奶奶看弟弟、补衣裳。我奶奶看见张奶奶上山掰笋,就跟我娘说,她也去山上找一碗菜。
我奶奶说她在我家晓得干啥事,她在我小叔家不晓得干啥事,她没偷懒。”
菊花恍然大悟,怪不得花婆子觉得受够了哩:她跟梅子处惯了,梅子也总是把事情安排好,该她做的事分派好·所以她只要照着做就好了;柳儿没有跟她相处的经验,也不会像梅子那样直接把她呼来唤去地干活,所以她就不晓得该干啥活计。李长亮肯定常说她身子重,因此她格外委屈。
就跟何氏说的,这婆娘还真是呆板,不是懒。可是菊花郁闷地想,这有区别么?明明还是懒嘛。
众人笑了半天,都说这就是命数和缘分。
何氏笑道:“像我,跟菊花就处得好,换个人谁晓得是咋样的?柳儿算是勤快温柔小意的媳妇了·花婆子跟她拢不到一块,还真不能怪她——花婆子那人就要人管着。”她转向李敬文,“敬文·你奶奶回来,你娘咋说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