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不说,我明白。
你不要怕哦。
怕啥嘛,谁能图上我啥么,但凡有办法,我也不跑到这儿挣这一个月六百块钱来,这把年纪了,给扫扫地,积点德,我也想往这儿埋呢,还买不起呢。
看你说的,身体美着呢么。
还能活几年么,到这儿来,算先睡习惯了。
呵呵,老者你还爱说笑,闲话啊,你最近见过啥怪人来么?
咋个怪?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平常不常有的事。
哦,我想一下啊。老汉拿起烟,向小郑让了让,小郑赶忙掏出自己的烟敬上去,给老汉点上。
不知道算不算啊,前一段时间,具体哪一天记不得了,不知道门口录上没有,你把机器都拿走了,都下午了吧来了俩人,都是男的,也不是小伙子,在里面时间可不短,我就有些好笑,没见过这时候来地人——下葬,上坟,都是午时以前,没见过这种二杆子,不讲究。
哦?小郑精神为之一振:那你再见他俩能认识不?
哎呀,可能不行,就看了一眼,你不说我都该忘了。
那俩人是咋来了?走路,坐车?
不是,开的车,还是个白卧车,停了那么长时间,一直能看见。
那车你能认识是个啥样子不?
哎呀,就是个卧车,你看我这……小郑明白了:老者你跟我来,出来看一下行不?老汉就跟小郑出来了。他们来的时候开的是一辆SUV,他指着这个车问老汉:是这样的不?
不对吧,形制不像。老汉颇为踌躇。小郑想了想,转了几圈,然后拿出手机:今天谁开的3911?哦,是这,你叫他往回开,到墓园这儿,我等着呢哦。他转身跟老汉说:老者,感谢你了哦,你先歇下,等一会儿你再看个车。
不谢不谢,行,那你忙。说着转身就进去了。那个警察过来说:咋?还得回来搜?
不了,我叫这老者认个车的样子,可能有关系。
嗨,郑队你也是,手机搜个图不就完了么。
呵呵,也是,不过他那个岁数了,把真车停到那儿,更真一些。
唉,你这细的呀,可以可以,有本事才能有官威,好好地他妈把你弄下去了,这弄得……
不说不说,这咱真是没本事。小郑说着掏出一根烟敬上去,那个警察赶忙把火点递到他面前。作为逼走万花筒的总导演,这事儿已经不算什么事儿了,要是抓不住下手的那个人,就不是面子不面子的事儿,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而且自己倒在其次,当年陆叔上去救下的是个窝囊废,那一枪一刀挨得不值,血流的可惜……不知为什么,乌云从远处卷上来,风也有些紧。如果没记错,今年还没有下过暴雨。他想到了什么,又拿起电话:摩托找见了没有?哦,是是,都撤,再换几个没来过的人,还是墓园门口这沟里下去搜。
小马下来了,先进了门房,好像在问老汉什么。没两句话又出来了,把小郑叫到一边,低声说:郑局,墓园的电子文件,咱拿走那个电脑里有,书面材料在区民政局,你看要不要对比着看?
要比对,防着有些人的名字对不上呢。
那我这就去吧?
不急,等一会儿车来了你单独去。小马点点头,歪着脑袋皱眉听着老彭的动静:老汉这是打雷啊,好像真有雨。
从天的那边慢慢滚过来的雷电,让天色骤然暗了下来。这时,一辆白色的桑塔纳开了过来,尾号是3911。小郑进屋请老者出来,指着那辆车问:是这样的么?
对对,就是这样子地。两头儿低。他快步走过去,站在门侧的位置:就在这儿停着呢。小郑着自己都笑了:看清车牌了没有?
哎呀,这……
下山时,小马一个人开着3911走了。暴雨倾盆而下的山道上,闪电扑向山峦,迎面又上来一辆警车。老彭拿起了手机:这么大的雨,先撤。小郑坐在后排,欲言又止。他往身后望了望,如注的雨编制无边的幕中,所有景致的颜色都在向低处流淌。他想起了那块肉,污浊的血浆浸泡的熟肉,肉会再活过来,不再是熟透的食物,成为其他的渺小,慢慢依附,慢慢吞噬周围的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