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点点匍匐着前行,因为小腿骨折,站不起身,前面是烧着正烈的门槛,她也跨不过去,只能蜷缩在湿漉漉的被褥中,她能够感觉得到湿漉漉的被褥在一点点被烤热,这种趋近死亡的绝望正在一点点笼罩着她。
“阿姐!”
门外是沈之默喊破喉咙沙哑的咆哮。
“你阿姐呢?你阿姐在哪里!”院外传来另外一道男人近乎不理智的嘶吼。
“在屋里…还在屋里……”沈之默绝望的小声啜泣,反手揍了何韫一拳,“放开我啊!滚!”
何韫挨了一拳,鼻子流血,拼尽九牛二虎之力死死拉着沈之默,焦急地打断:“救不了啊!那么大的火,你是傻子吗?!”
沈雪柠躲在湿漉漉被褥,浓烟呛的她几乎看不清任何事物,就在她快被浓烟熏得喘不过气时,一强有力的手连湿被褥一块将她抱入怀中。
她隐约看到那人也披了湿被褥,不管不顾地冲进火里,将她抱出火海,直到吸进去清新的空气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得救了,救她之人定是江嵘吧,毕竟是他好几次救自己于危难之际。
可抬头,她笑靥如花地看上去,正准备感谢时,却看到鼻尖蹭了木头灰烬的顾清翊,她的笑容凝固:“是你……?救了我?”
这反应……
好像期待救他的人不是自己…顾清翊抱住她的手僵了下,看着怀中人挣扎着从他怀里下去。
顾清翊还穿着玄黑底绣仙鹤的官服,显然是刚下早朝就赶来了,衣角还窜着一小团火星子,因是刚刚冲进火海里时烧起来的,眼看着要烧到下衣摆去了,他的眼里也只有沈雪柠,左手攥住她的胳膊,下意识问道:“你没事吧?”
“火…”沈雪柠指了指他着火的袍摆。
顾清翊这才跳开两步,沉云野抓起水盆给他一泼。
“先离开这里。”顾清翊瞥了眼身后的烈烈熊火,不由分说地拉着沈雪柠朝小巷外奔跑去。
沈雪柠的手腕被他捏的生疼。
沈之默喜极而泣又哭又笑,看着他家阿姐没事,生平第一次那么高兴。
在所有人都朝小巷外跑去时,有数十名杀手从天而降,抓起水桶灭火。
有一天青色竹纹长衫的男子逆着人群而来,他面色沉冷,拼尽全力踩着轻功而来,快的如虚影,几乎与沈雪柠擦肩而过数步时,他急急刹住脚,有些后怕和恐惧地喊:“阿柠……对不起……我来迟了。我来迟了,对不起。”
他神色慌慌张张,在杂乱喧闹的小巷里,额前冒着冷汗,嗓音颤栗,将沈雪柠一把抱入怀中,紧紧抱住,带着清冽薄荷味儿的怀抱将清瘦的沈雪柠用力揽紧,几乎是想要把她融入骨血中那般紧张,他深吸口气,感觉到怀中的人儿温热的体温、轻吐的香息,仿佛终于确定她没事时,他才长舒一口气。
他好贪恋这个怀抱啊…
真想多抱一会儿,还好她没事…
“江、江嵘,你勒的我快喘不过气了。”沈雪柠抓住他的肩膀,与江嵘面贴面,她几乎能听到江嵘心跳如鼓。
江嵘这才慌手慌脚地把她松开,退后两步,耳垂泛红:“冒。冒犯了。”
“你怎么来了?”沈雪柠看着他呆呆愣愣,忍不住笑出声,抓起他的手朝小巷外跑,“先离开这里,万一起风火势蔓延,站在这里太危险了。”
江嵘与顾清翊擦肩而过,顾清翊看着沈雪柠急急抓住江嵘朝外跑的手,心如针扎,平生出一股嫉妒,这妒火以不可浇灭的趋势快要烧了他的理智,他那么清高的人,也会妒忌……吗?
几人一起撤离到城郊的一片空地上,扑火的事交给了衙役。
江嵘冷幽幽地扫了眼顾清翊。
这几日他没来找沈雪柠的最主要原因,就是顾清翊抽风似的莫名其妙派人跟踪他,身后的尾巴甩都甩不掉,叫人头疼,他只好躲起来先处理完军队和地下城堆积的公事,等暗线来报澄院起火,顾清翊也在时,明知冒着会被抓的风险,他还是亲自来看阿柠了。
士兵像城南八巷逃火的百姓发放食物和水,进行安抚。
无望阁前来灭火的杀手,也听江嵘的命令,花了些钱财赔偿街坊邻居。
沈雪柠朝前走了两步,看着顾清翊和江嵘:“起火的是澄院后院,是我的责任,赔钱道歉也应该是我做的事情,你们不用插手的,我心里感谢你们,但这是我的责任……”
也不知道江嵘和顾清翊二人到底做了什么,因为澄院起火,烧到自家院子的街坊邻居,非但没有指责、骂沈雪柠,反而还笑眯眯格外宽容地来安慰她:“沈姑娘,没事的啊,只要人没事就好,酒烧没了,咱们还可以再酿。”
“对啊,只要没出人命,都还好。”
有人跟着附和。
有的院子只烧了一小半,修葺下还能重住,最惨的就是澄院和隔壁的何韫院子,何韫的院子烧成了一片灰烬,屋中陈设家具全部损毁,连屋顶也烧的漆黑、枯朽,时刻都会砸下来。
何韫拿着江嵘给他的赔偿金,唉了声:“可惜了我那满屋子的书了…”
“可惜什么啊?”江嵘瞥他一眼,生怕阿柠听到何韫的话后自责,赶紧拿银票堵住他的嘴,“拿去买书,想买多少买多少,别叨叨。多话。”
何韫连忙捂住嘴。
可沈雪柠还是听到了,她很是内疚和自责,看着无家可归的街坊邻居狼狈地逃出火场,都是因为澄院起火连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