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忘不了!”赵构也不想见她这般模样,轻叹道:“朕已安心在德寿宫颐养天年,外间的人和事,都不想再理会了。元永比朕能干,以后这副担子,还是由他承担的好。”
赵昚并不知道太上皇此时的心思,只是听说汤丞相等人去求见了上皇,德寿宫便派人来邀请他进宫赏花,还让他带上辛弃疾和方靖远,心里就不禁有些七上八下的,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连皇后和太子也带上,派人去传召了辛弃疾和方靖远入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德寿宫,同去后苑“赏花”。
德寿宫中仿照西湖的景致,回廊内外设有多处游玩场所,甚至还有仿照御街一般陈列的珠翠、布帛,各色小吃汤水,应有尽有。
有几个小内侍正在练习关扑,赵构昔日就爱看关扑蹴鞠之戏,如今在德寿宫中特地修了戏台和蹴鞠场,不时请些有名的艺人和社团进来表演。
众人跟着看了会子百戏,就见后苑的湖上亦有几艘小船,上面有人表演杂技、鼓板和清唱小吟,丝竹清音,缭绕其间,花团锦簇,美不胜收,比之西湖盛景,犹如微缩其中,应有尽有,无不齐备。
赵构正在湖畔的灿锦亭中倚着阑干闲看风景,品着宫娥调制的茶汤,眼看有喜鹊鸣叫,转头看到赵昚一行人前来,便笑着邀他们入席赏景。
随行的几个侍郎跟着各自做了几首诗词应和,赵构却看着方靖远和辛弃疾,笑吟吟地问道:“久闻辛幼安文采风流,今日何不应景一首?还有元泽几日不见,竟是清减了许多,莫不是劳心过度,以致——‘人比黄花瘦’?”
被太上皇取笑,方靖远是一点办法也无,今日还是特地修饰了一番才进宫伴驾,本想着低调点当个壁花,偏偏被他老人家拎出来说,只得捏着鼻子认栽,赶紧捅了辛弃疾一下,让他填词作诗,转移上皇的注意力。
辛弃疾左右一看,正好看到一对燕子飞过湖面,思及近日之事,便填了一首《如梦令》,写好之后,呈交上去。
“燕子几曾归去。……重到画梁间,谁与旧巢为主?”
赵构念到这句,抬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却不予置评,只是淡然一笑。
赵昚怕他动怒,接着念了下两句:“深许,深许,闻到凤凰来住。”然后说道:“幼安此处所言之凤凰,正合父皇母后之意,正是一部仙韶,九重鸾仗……愿父皇母后得享仙福,长寿长春。”
赵构哈哈一笑,便着人赏赐了辛弃疾一番,又有太后派人来通传,已置好宴席,邀众人赴宴赏花。
赵昚和方靖远面面相觑,都莫不准今日赵构是真的单纯请他们赴宴赏花呢,还是另有深意。
两人满怀不安地跟着入席,就见太后领了个美貌的少女在身边,让她冲着方靖远行了一礼,那少女娇俏如花,便是旁边的牡丹盛开,亦不夺其颜色,正是昔日在武学中扮做男装求学的小郡主赵翎,此刻盛装之下,更是容光焕发,双目盈盈有若秋水,正冲着方靖远而来。
太后亦朝他颔首道:“听闻前日富安得方探花相救,尚未正式答谢,相请不如偶遇,富安不如在此先谢过方探花吧!”
赵翎自是从命,上前朝方靖远款款一福,“富安多谢方博士……”
“郡主怕是认错人了吧!”方靖远一脸莫名其妙,后退两步避开,无论如何不肯接招,“下官这几日抱恙在家,门都没出过,从何提起相救之事?”
全场沉默,哑然无声。
赵翎更是僵在当场,脸上的笑容尴尬得几乎不知该如何收场。
能出席赵构的赏花宴,都不是常人,都有各自的渠道,就算方靖远能哄得了外面的百姓和金国使臣把他当成瀛洲使者,把岳璃变成“木叶离”,这里的人,别说是当时就在现场亲身经历的赵翎,就连赵构和太后都知道他和岳璃玩的花样,可他偏偏就死不承认,众人还没办法说他。
方靖远完全无视赵翎的尴尬,对他而言,防碰瓷防落水防逼婚都已经成了本能,别说人真不是他亲手救下的,就算是,他也绝不享受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道道,照他的说法,谁占谁的便宜还不知道呢,明明他救了人,还逼他娶亲,那哪里是报恩,简直是报仇好不好?
就算太上皇和太后在跟前,该不认的,一样坚决不认。
反正只要他不认,他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狗脾气简直没救了……赵昚无奈地替他描补,“富安或许是认错人了,元泽近几日病的不轻,一直在家休养,今日也是父皇下旨召见,我才让人带他来的。”
赵构哦了一声,仿佛恍然大悟,“难怪消瘦不少,脸色也不大好。你这般体弱多病,皇儿可得让御医替他好生调养,方能尽心为国效力啊!”
“多谢上皇关心。”方靖远想起那苦药汤子就嘴角抽搐,“微臣已看过大夫抓了药,只需调养些时日便可,不必再劳烦御医。”
赵昚幸灾乐祸地笑道:“元泽不必客气,朕这就命人给你安排御医,保证好好给你调养身体。否则来日送些番邦使者离京时,少不得还要方卿出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