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此言可是谋了肥缺?”
沈二老爷不由大笑:“知我莫若你。礼部仪制司不过是个盲肠般可有可无的部门,不过一小吏,日日以笔札事人,又没实权。”说到此,他的目光不由幽深了几分。
嫡亲的兄长任户部尚书,正二品大员。自个儿却在正六品官位上苦苦挣扎无法升迁,沈二老爷心中哪里不怨,这么多来这怨恨与日俱增,也是造就内宅大房二房水火不容的根本原因。
虽然心中有怨,但他不得不依附长房,即便大哥不为他说话,凭借他魏国公亲弟弟的身份,大小官员都会对他礼让几分。况且此次谋求光禄寺少卿之职,还得依仗长房,现任光禄寺卿正是沈翕的同科进士,若是他肯说上几句,这光禄寺少卿之职非他莫属。
光禄寺少卿虽只是正五品官,却负责的是御膳食材的采买,卿掌祭享、宴劳、酒醴、膳馐之事,这其中的油水不可谓不重。
沈二老爷出身公侯之家,早已养成了骄奢之风,平日里又喜欢购置名人书画,其子女亦各个效仿,沈濂为官所得俸禄以及各处铺子进项皆被挥霍一空。
自二夫人管家之后,从各处抽了不少油水这才暂时缓解了二房入不敷出的近况。若是沈濂得了光禄寺少卿之位,日后多了一处进项,二房的账务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二夫人不由欣喜若狂,想到白日里女儿对长房发的那通无名火,忙道:“明个儿我押着这丫头去向二姑娘认错,你且放心,定不会误了你的大事儿。”
菜端上来的时候,沈谣果然看到了松鼠桂鱼,许久不沾油荤她吃得很是开怀,一旁的沈慧吃夹了两筷子便停了箸,兀自拿了酒壶,一杯一杯地为自己斟酒。
她的酒量不错,这般豪饮,也未曾醉。许是府里的果子酒不醉人,沈谣见她饮得欢畅,便也为自个儿斟了酒,入口一股香甜,辗转唇舌,入喉却是一股辛辣。只一口她就上了头,小脸红扑扑的。
她再不敢豪饮,只小口小口的嘬着。
微醺的少女,手执玉杯,摇曳着裙摆在屋中轻歌曼舞。杯中的桂花散发着馥郁的芳香,两三朵玲珑的金黄在水中浮动,胭脂檀口衔杯微动,夜花半绽的羞涩,令一旁吃酒的沈谣看直了眼,心中不由暗赞二姐不愧‘人间富贵花’之名。
歌罢舞罢,沈慧又开始哭,拉着沈谣的手不停地絮絮叨叨。一会儿将她认作了母亲,哭道:“娘亲你快回来,女儿不想嫁人……”
一会儿又指着她鼻子骂道:“都是你和大哥一起算计母亲,将她赶出了府,你回来做什么?”
又扯着她的袖子哭哭啼啼道:“谣谣,你求求爹爹,将母亲接回来好不好?”
“我不想嫁人,呜呜——”
沈慧虽是哭闹,却从未因这事儿找过父亲,她心里太清楚圣意难为。
这般闹了一个下午,到了夜里,又拖着沈谣不放,沈慧的睡相不佳,她几乎一夜未曾合眼。
将将睡下又被沈慧的惊叫声吓醒,她瞪着眼睛,愤愤然道:“你怎么在我床上?”
她这样子活像是被人糟蹋了良家女。
沈谣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将被子一掀道:“够了!我受够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屋子里面面相觑的主仆二人。
一路上青画忍不住笑,“你是没看到二姑娘方才的脸色,咱们姑娘那样子活脱脱床上受了气的大丈夫!”
青竹也忍不住笑。
沈谣一脸的郁卒,回到紫藤院,随便用了几口饭倒头便睡,知睡到日上三竿。
方才洗漱罢,便听说沈谚被父亲喊去了书房,也不知是犯了何事,便沈翕一顿板子打下来,哭天喊地的半个国公府都听到了。
二姑娘闻听后赶去求情,被国公爷罚了跪,此时还在书房外头的院子里跪着。
沈谣吐了漱口水,拿帕子掩了掩口问道:“因着何事?”
青画青禾两个丫头性子活泛,在府里人缘也好,平日里府上有个风吹草动也两个丫头最是知道。
“还不是七少爷逃课的事儿,七少爷不仅逃课还向夫子行贿,被五少爷告发了。”青画凑近了沈谣,在她耳畔小声嘀咕道:“二姑娘求情,被老爷斥责‘不明事理,以亲疏论是非’。”
这话不可谓不重,以沈慧高傲的性子十有八九不服,顶撞后背罚是不可避免的。
只是昨个儿赐婚的旨意才下来,今个儿国公便罚了未来的太子妃,这其中难免不惹人非议。
“姑娘您不去瞧瞧吗?”见沈谣无动于衷,青画有些着急。
沈谣约莫猜出沈翕的心思,只是此时才想起来要磨砺这个女儿是否有些迟了。以她未来太子妃的身份,自是有人上赶着求情,只是沈翕存了心要磨去女儿的棱角,又岂会轻易放人。
跪还是要跪的,有些事儿必得自己经历过,体会过方才懂得。
“今个儿这笋有些老了,不好吃。”沈谣摇了摇头,停了筷子。
梳洗罢,沈媺亲自挑了粉白色对襟双织暗花轻纱裳,配着翠绿烟纱散花裙,衬得腰肢纤细,身量修长。
立在铜镜前的少女,秋水为眸,桃花两颊,眉心一朵娇荷,在寂寂里生出艳姿。
饶是见惯了的丫鬟们都禁不住晃了晃神,魏国公府的女眷中要属沈媺最懂美色,她也愿意花时间在梳妆打扮上,平日里各种妆容信手拈来,便是最擅妆容的丫鬟也比不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