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景生情,睹物伤怀。niyuedu后来还是因着她给林昀读些浑厚磅礴、豪迈奔放的诗词,性子才渐渐疏阔起来。
不过黛玉的心肠依旧很柔软,再知道了湘云的身世之后,也不和她计较,乖乖的照着贾敏的吩咐给湘云写信致歉。她虽然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可是湘云终归是客人,她那么说算是往湘云心窝戳了,太过了一些,她又觉得自己比湘云大些,该让着她才是,因此弯下腰给湘云赔罪。至于湘云会不会接受她的好,黛玉并不在乎,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只凭着本心真心对人好,却不计较对方会不会回报。
转眼间便是文定之日了,林海亲手在扉页上绘有双龙的绿色龙贴上写明了林旸的生辰八字,用雕着百年好合的红色漆盒装了,并四套金头面及衣裳衣料等文定之物送到了顾家,小贴文定时可请亲族中父母公婆丈夫儿子俱全的长辈女眷,可贾敏想了一圈也没有符合的全福人,只能自己去了顾家。
贾敏细细的看了顾净,大红底织牡丹纹小袄,杏黄色绣百合的月华裙,面带羞涩,眉眼含笑,举止彬彬有礼,不同之前见到的疏离,多了几分亲近,贾敏见状心中多了几分满意,接过了顾净亲手做的衣裳鞋袜等物。
文定之日跟林旸关系不大,他也就在贾敏回来的时候,命辛夷收好顾净做的衣物,又好气的打开了红漆盒,里面放着顾家的回帖,是大红色的凤贴。林旸看了一会“谨遵玉言,愿结秦片”等字,才感觉到自己婚事已经定了,顾林两家已成姻眷,可以互通庆吊,互送节礼,且无特殊原因,不得随意悔亲。
之前贾敏说要买的温泉庄子已经有了消息了,管家婆子低眉顺眼的回话道:“位置好,周围都是权贵家的庄子,有夯实的大路直接通到庄子里面,修缮的极好,仿着南边的院子建的,屋里屋外都有温泉。夫人若是买下,只需要添些精致摆设就可以了。”
贾敏闻言有些意动,可是想起这院子的卖家,就有几分犹豫了,她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想着得等林海回来和他商量一番在决定买不买。
林海知道原有也皱眉道:“我记得不光咱们家还有王首辅的门生们都在补贴王家,怎么还要卖温泉庄子。”
贾敏服侍他更衣道:“许是负担不了那庄子的日常修缮,再者,王首辅病着要吃药,王家的孙子要读书,家里的太太奶奶们要穿衣打扮,样样都要花钱,且王家也没有人出仕,只能靠着地里的租子过活,日子自然过的紧巴巴的。”由奢入简难,王家人富贵日子过惯了,哪能受得了苦日子,门生能补贴多少,自然要变卖家产了。
林海道:“我抽空再去看看老师,你备些银两礼品之物。”心里却对上皇更加不满起来,王首辅兢兢业业一辈子,因着儿子走差了一步,上皇便不顾往日的恩情,一点恩赐都不肯给王首辅,反而命他带着家眷在京城里居住,京城大居不易,若是允许王首辅回了老家,日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捉襟见肘了。
贾敏道:“你说这庄子我们要是不要,若是要的话,妨碍了老爷的名声,若是不要的话,也怪可惜的难得碰到那么合适的庄子。”
林海摇头:“还是算了吧,日后再寻便是。”
林旸知道了也觉得可惜,王首辅家变卖家产,作为门生的林海却不能买,否则便成了趁火打劫、刻薄寡恩之人了,按照世人的标准,林海买了也得还回去。
他正可惜着,心不在焉的翻阅着典籍,想着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在找到一个合适的温泉庄子,忽闻皇上派身边的大太监戴权传了一道口谕,保留林旸的原品级,调去行人司当差。
第58章井底之蛙
行人司是皇帝的特派机构,有诏命则外出,无则留署中。林旸以为会下达地方传达诏令或出使他国,借机来个国内游和出国游,事实证明他想多了,行人司内部公务并不繁忙,这些由进士组成的行人司的官员为了打发闲暇的时间,聚在一起探讨知识,交流学术,举办诗会,讲学会,读律会等等。也正因为如此,行人们大多知识渊博,升迁较别人快些。
林旸初来乍到,就要准备不日召开的读律会,行人司最为重视读律会,其目的是为了“欲熟典故,而通国体”,以备他日之升迁。因此行人司内部多有当朝的典章制度、会典律令等私家藏书中没有的。林旸以为读律会只是畅谈一些律法,因此也没有细心准备。
可是等到读律会那天,他便目瞪口呆了,原来读律会学习的内容十分多,取会典、各衙门职掌、国朝诸史、名臣奏议、郡县边镇图志,大家一同读过一遍之后,相互洞究、披阅通其务贯,掣其要领。
林旸这些年一直在为科考读书,钻研八股文章,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自然被虐的体无完肤。等集会结束的时候,林旸只觉得自己脸皮涨红,他才意识的自己的那点知识储备根本就不足以待在行人司,根本就担不起这状元之名,顺风顺水这么多年,知道今天他才遇到了第一个挫折。
他有些失望和沮丧,觉得别人看他的目光中都带着些嘲讽,林旸垂头丧气准备回家的时候,忽听见有人唤道:“纯熙,暂请留步。”林旸回头一看来人,名唤徐繁的,亦是姑苏人士,着一身竹叶青的素面直缀,乌黑的头发用竹簪绾住,文质彬彬,正眯着眼睛看着林旸。
徐繁快走几步对林旸道:“你我是同乡,不知道纯熙可否赏光陪我小酌几杯?”林旸忙拱手道:“从简兄太过客气了,能和从简兄一同品酒是林某的荣幸。”林旸说这话并不为过,徐繁是前科的状元,但是比林旸这个要有分量的多,因为他是连中大小三元之人,能够从江南一众才子当中脱颖而出,其才华自不必多说,而且他有过目不忘之才,琴棋书画、天文地理、典章律令、风土人情皆能侃侃而谈。而这样的一个人才却拒绝了在翰林院当差,自请来到行人司。
徐繁选的地方也极为清净,与别家不同,这家小酒馆皆以竹为桌椅为窗棂,一片竹青之色,在炎炎夏日,让人感到通体凉爽。两人喝了几杯之后,徐繁就开口道:“我见纯熙你面带气馁之色,敢问是因何事?”
林旸在学霸面前也不见外道:“我自持高才,到今日才知道不过是井底之蛙。”徐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行人司有例,其以事奉差复命者,纳书数部于库,据此,则当为官署藏书之最富者。在这浩瀚的书籍面前,谁不是井底之蛙呢?纯熙你不必纠结于此,须知九层高台起于累土。”
林旸心里好受些,为他如沐春风的话语、平易近人的态度,且没有读书人的高傲与清高,他好奇的问道:“从简兄当年为什么要来行人司当差呢?”徐简没有犹豫道:“外出之时可‘采风问俗,登山临川,探幽吊古’,从事些‘问学之助’的雅事。回朝之后,就更为悠闲无职掌,没有其他衙门那种日不暇给的案牍之劳、刑名钱谷的纷挐鞅掌,可以从容地读书。”说完他朝着林旸笑起来:“我喜欢这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