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田的应了一声,带她进了外间屋。
那女人道:“大哥大嫂还没回来么?”
上官璇听着那姓田的在外间东翻西找,嘴里编排着这房子的主人自己的侄儿侄媳如何尚在千里之外的田家庄给守寡的姑姑操办丧事,心中奇怪之极,暗忖:“这三人隐瞒身份在此落脚,看来已有些时候了,这姓田的和村里人都混的熟了。他们目的何在?”
姓田的老者终于找到放姜之处,将那女人打发走了。
停了片刻,他撩帘子进了里屋,胖老者望向他,问道:“散了吗?”
姓田的压低了声音道:“还没。这穷酸可真是个劲儿,天这么冷,这些小崽子们肚子里不定怎么骂娘呢。”向麻脸汉子道:“拿下来,咱们听听他这会儿正说什么。”
麻脸汉子指指两眼茫然的上官璇:“这女的……”
姓田的道:“先留她在这儿,这小娘们儿还有用。”
麻脸汉子答应一声,转身轻轻将墙角的一小块砖抠了下来,露出一截铜管,三人立时都屏息宁神,大气也不敢出。
上官璇虽然不能动亦不能做声,但神智却十分清醒,麻脸汉子将铜管里的木塞一拔出来,立时众人清楚听到隔壁有人说话。
只听那人道:“‘祸因恶积,福缘善庆。’这两句讲的是善恶与福祸的因果,便是大家俗称的‘报应’。《伊训》里有云:‘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意思是说,老天爷会在上面看着,谁做了善事,就赐给他福气,谁做了坏事,就让他遭殃善恶到头终需报。”
上官璇这才明白原来这三人隐藏行迹,是为了监视隔壁的教书先生。不知为何,她听到隔壁这教书先生讲善恶因果心中一沉,身上有些发冷,眼珠一转,瞧见身边的三个人神情都有些不自然。
那先生接道:“‘尺璧非宝,寸阴是竞’,一寸光阴的价值要比径尺的宝玉还要珍贵,嘿嘿,可惜啊,世间的人大多贪婪、无知,被****蒙蔽了双眼,所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个孩子打断道:“先生,什么叫做怀璧其罪?”
上官璇已知这教书先生绝不是个寻常的乡下塾师,但听他如此解文还是颇觉讶异。
那先生苦笑了一声,沉默片刻,叹口气道:“行了,你们都回家去吧。”桌椅板凳声立时响成一片,想是孩子们如获大赦,蜂拥而出。
那先生不知与哪一个道:“你去将赵先生请来。”那孩子答应一声,飞奔出门。
胖老者与姓田的互望一眼,虽谁也不说话,却均神情微动。
停了一会,脚步声响,一人在门口道:“齐先生唤在下过来,不知有何吩咐?”
上官璇暗忖:“原来这教书先生姓齐。”
只听那齐先生叹了口气,道:“没有什么事,只是闷得很,请你来说说话。”
那姓赵的幽幽地道:“我还以为齐先生改了主意。”走进门来,道:“有什么话便说吧。”
齐先生道:“我认得的能人异士之中,赵先生可算得尤其高才。早年我在青州便听闻过你的大名,都道你弱冠之年对书画便颇有心得,十分得了不起。”
上官璇脑间突然灵光一闪,想到这“赵先生”是何许人。她对这人印象极深,一经想起,眼前立时仿佛出现一人,身材高瘦,肩背略有些佝偻,白发如雪,却是在清河向凌紫藤寻仇挑战的赵海寻。
第六十章 真情泣血(十二)伺机
第六十章 真情泣血(十二)伺机
却听赵海寻木然道:“书画之道博大精深,赵某一介练剑匹夫,能有什么心得。”
那齐先生来回踱步,突道:“我收藏了一幅边鸾的《梅花山茶雪雀图》,赵先生有没有兴趣瞧瞧?”
赵海寻似是一愕,停了片刻,缓缓道:“赵某这上面的心思早如死灰,不看也罢。”
齐先生冷笑一声:“你这人,怎变得如此无趣,你既一门心思练剑,又整日纠缠我做什么?”
赵海寻低声下气:“我只求能得先生引荐,只要能摆脱这‘饮鸩功’的折磨,让赵某报得大仇,赵某愿一生跟随先生左右为奴为仆。”
上官璇这才听出端由来,只听那齐先生叹了口气,道:“我若知道二哥在何处,还至于一个人呆在这鬼地方?你偏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若不是被堵住了嘴,上官璇定会惊呼出声,她再也没有想到隔壁这个落魄的教书先生赫然竟是载她过南花湖的酸儒齐云飞。
立时她明白了眼前的这些人为何鬼鬼祟祟处心积虑地偷听他说话,齐云飞已经躲到了穷山僻壤之地,仍摆脱不了这些人追踪,而他们又不直接动手,所图的自然还是齐云啸与那《无疾神篇》。
齐云飞踱了几步,突道:“赵先生,你也是读过书的人,怎得这般胡涂。”
赵海寻愕然,齐云飞道:“‘饮鸩功’这门邪功我也听说过一二,医治之法不过是祛邪扶正。读书最能养气,你难道不知有陈琳檄草、杜诗疗疾之说。当**若不弃文,想来也不会落至如此。”
赵海寻不解道:“杜诗疗疾或有其事,不过是小病小痛之时拿它振作一下精神罢了,我现在的情况先生又不是不知,读它还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