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的船只上遥望。
“嘻嘻,姑娘,二爷送的千里镜就这般有趣,叫你如此爱不释手,竟是片刻也离不得了?”这一路上,秦可卿日夜拿着千里镜向前面那艘船上观望,片刻也不曾离手,不由不叫冬儿取笑。
秦可卿本就娇艳如桂花的脸儿上愈鲜艳了些,慢慢将视线从千里镜中移开,转头笑骂道:“小蹄子,愈胆状了,改日定叫二爷打你,没的像这般没了规矩。”
“这千里镜里头到底有什么好看之处,好姑娘,且让我也见识见识。”冬儿哀求着,就要拿千里镜来瞧。
秦可卿忙把本是对着贾宝玉船只的镜头,转向了船舱里,冬儿朝里一瞧,便只看到红木的舱壁,疑道:“也没什么好看的,怎的就叫姑娘这般爱不释手呢?”
冬儿看了好一会儿,并未现什么吸引人处,便抬起了小脑袋,凝思不解。半晌,她转头间忽见了船舱内壁,不由笑了起来:“这劳什子倒也有趣,竟是透明的,能被看穿了,原来也是玻璃的。”玻璃可是稀罕物,价比黄金,冬儿也是被卖进秦可卿院子之后才见过几回,光为它是透明的就已新奇不已了,要是知道这玻璃竟能让人看的更远,不知会怎样的惊讶。
秦可卿自有一段心事,不想叫冬儿看穿,也不去解释,移过千里镜,又自向窗外望着。
前些日子,在李家庄,贾宝玉领着身边美人儿们下船,在棉田间嬉笑玩闹的情景她通过千里镜看在了眼里。看着娇艳美丽,让人不敢逼视的薛林两位姑娘,艳若春花的袭人晴雯等众多丫鬟,围绕在他身边时幸福欢喜的面容,秦可卿心中有些羡慕,又有些难受,却不知自己是在羡慕什么,又是在难受什么?
贾宝玉要帮着李家庄村民交齐租子的事,秦可卿已经想方设法通过柳湘莲得知了,心中又有些忧心,却不知宝玉他如何才能想办法叫这些村民交上租子。
“我们在京城呆的好好的,二爷怎么突然又要带我们去金陵?这倒也罢了,他却偏生这般狠心,把我们撂在这满是粗鲁大汉的船上就不管了,他只在前面船上,也不过来看一看。”当然,秦可卿不能自己出面去打听贾宝玉的事,只能通过冬儿,冬儿自然知道了贾宝玉就在前面船上的事。
“我们姑娘这样貌若天仙的美人儿都无暇管,他倒管起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农民来了,真不知二爷眼睛是不是被什么给遮住了?”冬儿一直以为二爷和姑娘是夫妇,就算还没成亲,应该也是已经定亲了的,可是经过这许多日的观察,她又觉有些不对劲,是此对二爷也颇有些怨言了。秦可卿从没说过什么,她却向个怨妇似的,背地里可没少埋怨过二爷。
“冬儿”秦可卿见冬儿又开始埋怨了,有些不喜的瞪了她一眼。
冬儿吐了吐舌头笑道:“是,是,是,二爷是您的宝贝,冬儿再不敢说他一句了。”秦可卿天性温柔,待人就像可亲可近的邻家姐姐,冬儿与她相处久了,心里早把她当成亲姐姐来待,自没有一般下人对主子的畏惧,有时候也敢取笑几句。
“冬儿,你胡说什么”秦可卿即使是娇嗔怒骂,也会让人觉得温柔可亲。
世人误会她是“情可轻”,却不知她其实是“情可亲”
不过这又如何?纵使千万人误会自己,只要有一人了解自己,此生便足矣
主仆两个笑闹了起来,当真如邻家姐妹一般,清柔可人。
两只船,一前一后,不久已行到了江南地面,离金陵近了,却早远远的望见一座高山。看那山时,但见八面嵯峨,四围险峻。临河一头,到处是古松怪木,藤萝倒挂,阴森森可怖。瀑布飞流,虽是酷暑,却寒气逼人。绿阴散下,诸多怪影,让人毛骨悚然。
“好一处险山恶水”贾宝玉站在船头,见了这险恶山水,不由感叹了一句。
大船继续向前行进,忽见前边河道狭窄处,巨木凸起,竟不知是谁砍倒了百十棵大树,横插在河中央,竟是把去路给堵了个严严实实,小船或得过去,贾宝玉这艘大船,却无论如何都过不去了。
“这是什么缺了德的东西,竟砍了这许多树来把河道堵了,叫我们这样的大船如何过去?”船上的众家丁下人早已开始骂起娘来。
贾宝玉远远瞧见这些树木似是新近砍下来,心中疑惑,问身边贴身小厮锄药道:“可能将这河中的树都移开?”
锄药道:“大致一看,少说有百十棵,而且都是深插河底,只怕我们人手不够,便是勉强移开,我们不惜耗尽精力,恐也要耗费几十日。”
贾宝玉心中一惊,隐隐觉得不妙,便将船靠了岸,领了几个小厮壮汉护卫,下了船去。
锄药劝道:“看这山水这般险恶,定有不少强人出没,不可深入,不如就在附近寻个人问问,探知此地虚实,再另作计较。”
贾宝玉点头道:“正是如此。”
一行人稍稍往山里行了一段路程,远闻涧水湍急之声,隐隐有樵人斧响,贾宝玉喜道:“应该是山里的樵夫,给他几两银子,带过来问话。”
下人答应一声,便寻声去了。
贾宝玉领着众人寻了几块山石坐下,细看这山,只见怪木嶙峋,荆棘遍地,飞禽走兽,往来飞奔哀号,让人不由便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锄药道:“此地古怪,不宜久留,待问了那樵夫,还是回转船上,另作计较为好。”
不多时,一个衣衫褴褛,身材健壮的樵夫已被带至身前,贾宝玉问道:“此处是何地,这又是座什么山,怎的这般险峻?”这个时候没有标记详细的地图,没有醒目的地标,又因船上都是些女眷,多有不便,不好雇那些经验丰富的船家,不过是贾府的一些家奴,知道去金陵大概的路途,路过之地大多数却都不是他们能了解的。
山野村夫,终日在深山老林,没见过什么世面,那樵夫一见贾宝玉的人品衣服,几疑是仙人下凡,差点儿吓得纳头便拜,听贾宝玉的声音柔和,这才稍稍振作了些,回答:“这里是滁州地面,唤着清山。”
贾宝玉笑道:“清山倒是个好名字,可惜这儿可不一定就清平吧?”
樵夫道:“公子想是从大地方来的,不知这山,它可一点儿也不清平呢。这里四遭险恶,内中可有数拨儿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强人,也不知坏了多少英雄好汉的性命,敢打这儿过往的商客越来越少了,怎么你们不走水路过去,反倒往这深山处来?”
贾宝玉身旁那些贾府的家奴们一听有强人,一个个都吓的面如土色,腿都软了,甚至微微颤抖起来。当真是上不了台面,幸好这樵夫自己也紧张的很,并没有注意到,否者贾宝玉的面子可就丢尽了。不过锄药还是很镇定的,脸上不见丝毫惧色,总算让贾宝玉有些欣慰,手下毕竟还有个胆大的,不至于全是胆小如鼠之辈。
锄药听了樵夫的话,不由疑道:“你终日在这山里砍柴,怎么河上被人用大树堵住了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