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巴毕站起身来,浑身都在发抖,“我不能接受——”
格兰医生反倒愉快地点着头说:“的确。”他和蔼地对巴毕说,“在你意识清醒的时候,的确不能接受。所以罪恶盛的情结就打入了你的潜意识——在潜意识状态下,以博士亲门教授的人类学的记忆为温床,此种情结便恰如其分地得到了展现。”
巴毕站着,默默不语。
“忘却不是办法。”格兰医生温和的棕色眼睛好像深不可测,“思维对每一项我们没有履行的任务,都要做出惩戒,这是潜意识当中的一种自然正义机制——有时近乎是一种对正义的残酷的、拙劣的模仿——它是盲目的,不可避免的。”
“什么正义?”巴毕气冲冲地说,“我不明白——”
“这正是问题所在。”格兰非常友好地点着头,“你不明白,足因为你不能去面对它——但是这并不能制止你的潜意识去达到它的目的。显而易见,你因蒙瑞克夫人的精神崩溃而责怪自己,你潜藏的罪恶感要求对此项罪责给予惩戒。
在我看来,你的潜意识安排了所有梦境和幻觉,以便对夫人的精神崩溃给予一个圆满的解说——然而,其代价是你自己健全的精神状态。”
格兰笑眯眯地看着巴毕,显然对自己的这番分析很满意。
“你没有看到其中盲目的正义所在吗?”
“不,我看不出。”巴毕不安地摇着头,“即使我看出了其中的名堂,那也不能解释所有的问题。还有猛虎的梦,和莱克斯的死。我对蒙瑞克夫人的潜意识思维活动,不大有可能牵涉到莱克斯吧。而莱克斯可一直都是我的好朋友。”
“但是,他也是你的敌人。”格兰极为耐心地说道,“他以及奎恩和斯宾维克都被吸收进了基金会,你告诉我的,而你却被置之事外。这是残酷的打击,别忘了,你肯定嫉妒过?”
巴毕恼怒地吸了口气。
“但不至于到要谋害人的地步吧!”
“当然不会是有意识的。”
格兰慢悠悠地说道,“但是,潜意识是没有道德准则可言的。它是彻头彻尾的自私自利,完完全全的盲目主义,时间对潜意识是没有意义的,矛盾也被全部忽略。你对朋友有不善的愿望,而他死了。所以,你必将承受由此而产生的负罪感。”
“太有说服力了!”巴毕不耐烦地抢白道,“只不过你忘掉丁一个细节——我做梦在前,得知莱克斯死讯在后。”
“我知道你会这么想。”格兰表示同意,“但思维在外界压力之下,是会把因果关系倒错的。也许,你是在得知他的死讯后,才杜撰出梦来的。只不过把结果和原因倒了个;或许,你希望他死掉。”
“我怎么会希望他死呢?”
“你知道他要开车过萨迪思山。”格兰说得很平静,“你知道他一定会很疲乏,而且很匆忙。”
格兰眯起眼睛,继续说道,“告诉我,你知道刹车的事吗?”
巴毕沉下了脸。
“诺拉跟我说过,刹车需要调整。”
“现在明白了吧?”格兰得胜似的点着头说,“下意识对每一个可能性都非常关注,你睡觉时,就已经知道莱克斯在萨迪思山上很有可能会出事。”
“盖然性。”巴毕小声叨念着,浑身不停地打颤,“你可能是对的吧。”
格兰医生温和的棕色眼睛盯着巴毕说,“我不相信宗教,巴毕先生——我反对任何超自然的理论。我明晰的哲学理论是以无可辩驳的科学为依据的,不过,我相信地狱是存在的。”
格兰说完笑了。
“每一个人都有想像出来的,或是真实存在的负罪感,为减轻负罪感对我们的压力,我们就要为自己制造出只属于自己的地狱,再把自己制造出的恶魔放入地狱,用以自我折磨,来减轻这种负罪感。我的职责就是探索那些自己制造出来的地狱,揭开那些恶魔的面纱。通常这些恶魔远远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可怕。
你梦里的狼或是虎都是你制造出来的恶魔,巴毕先生。我希望现在它们不那么可怕了,”
巴毕迟疑地摇着头。
“我不知道——那些梦真切极了。”他有些刻薄地接着说,“医生,你很聪明,不过,目前的状况可不仅是什么幻觉。山姆·奎恩和尼克·斯宾维克还严密看守着那只木箱里的东西。他们仍在与什么进行着殊死的抗争,虽然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他们是我的朋友,医生。”他使劲咽了口唾沫,“我想帮助他们——而不想成为他们敌人的工具。”
格兰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的激烈的情感恰好更支持了我刚才说的——不过,我们现在仍处于初步的探索阶段。你不要过分依赖于我所说的。”他慢慢地挪动一下身体,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现在就这样吧,如果你愿意住下来,我们明天再见。我认为你最好休息一两天,然后我们再进行全面的检查。”
格兰朝门口点了点头,可巴毕仍坐着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