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嘉时皱皱眉头,心道,就知道贺嘉木要整这么一出,幸好买了个花,才好有说辞。
于是他把手里的礼花往桌子上一放,朝贺嘉木说,“买礼花去了,晚上一块儿放。”
贺嘉木身旁站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细细看上去,眼睛与贺嘉时倒有几分相似。
女孩十八九岁的模样,穿着身白色的羽绒服,戴了个黑色的贝雷帽,头发柔顺透亮,瀑布一样从帽子里淌出来,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贺嘉时稍稍定住,叫了她一声“姐姐”,她却不耐烦地瞥了贺嘉时一眼,没应。
贺嘉时习惯了自己姐姐的冷漠,他没再说话,就要往屋里钻。
贺奶奶急了,朝他“唉”了一声,喊道,“嘉时,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叫爸妈啊!老往屋里跑什么?”
这话贺嘉时年年都要听上几遍,早听得耳朵里磨了茧子,他只得站住,冲贺嘉佳身旁站着的中年夫妻叫到,“爸、妈。”
男人脸色有点儿难堪,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应了一声,“哎——”,然后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递给贺嘉时,说,“喏,给你的压岁钱。”
贺嘉时没什么反应,更没推脱,他接过钱,淡淡地说,“谢谢爸妈。”
也不知是因为贺嘉时回来了,还是一家人总算吵完了,这次的年夜饭吃得格外沉默,唯有电视机中的春晚热闹非凡,间或夹杂着筷子、碗筷与勺子清脆的碰撞声。
贺奶奶年纪大了,味觉失灵,做菜重油重盐,年夜菜又皆是大鱼大肉,贺嘉佳从小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自然吃不惯,她只随意夹了几个饺子,便一直看着自己的母亲,神态中露出许多烦躁与不耐。
母亲姜岚亦没什么好脸色,一张脸拉着,时不时拿目光剜自己的丈夫一眼。
贺军脸上出了好些汗,他不停向自己的女儿、妻子使眼色,却得不到回应。
气氛愈发的低沉了,多亏贺民与林楠从中斡旋:这些年,贺民与林楠夫妻俩的官在省城n市越做越大,在家里也总爱摆出点派头来,俨然是一副“当家人”的姿态。
贺民端起酒杯,看了眼哥嫂,“咱们这一大家子,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今天得开开心心的。”
觥筹交错间,姜岚心中愤懑,可“大领导”的面子却不能忤,勉强挤出个笑来,亦端起酒杯,却是皮笑肉不笑。
贺嘉时觉得有好笑。
这些年,大凡一家人坐在一起的时候,多半便是如此。
他们藏了太多心事,就连贺嘉木都心照不宣,唯有贺嘉时,从头到尾都一无所知。
吃过饭后,大家伙都坐在餐桌前,没人说话,也没人离席,仿佛暗自间都在互相较量着。
贺嘉时性子直,只觉得尴尬不已,如坐针毡。
他浑身难受,忍不住站起身来,将碗筷收进厨房里去。
他关上门,带上耳机,什么都不想看到,什么也不想听到,仿佛这些明里暗里的争执、撕扯都与他毫无干系,而他,只需要刷好这几只锅,洗好这几个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