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点点头,歪腿侧身坐到王响亮的床边上,让王响亮也坐下,“王响亮,我们谈谈吧,这几天我都想跟你说一下,但是很多事情牵扯的东西比较多,拖了这么长时间,也是无奈之举。”
自从知道班长的大名叫赵娃蛋之后,王响亮每次在心里面私下问候班长时,也都称呼为“娃蛋”,反正腹诽他又听不到。王响亮一琢磨赵娃蛋嘴里说的是哪些事,立即释然,自己是支队长亲自送来的学生干部,这次是自己和指导员的事,至于娃蛋,说白了,这次完全是被自己给陷害了,想收拾自己又有些胆气不足,不敢下手,或者说不知道下多重的手。也许因为自己立了功,娃蛋手下留情?
为什么啊,没人借给他胆量啊,指导员临走的时候,说的很明白,是撤他的职,让他做检查,丢他的人,但并没有说让他大胆管,出什么事,有指导员扛着这句话,也就是说,娃蛋,你大胆地整吧,整好整孬都是你自己的,你看着办吧。
“嗯,班长,我给你说吧,我其实挺不喜欢当兵的,要不你把我退了吧。”
老赵的话立即哽住了,为啥啊,人家学问高的就是能整呗,这一下把自己整的云里雾里,不知道要唱哪一出了。
“嗯——”
老赵语重心长地重重地“嗯”了一声。
“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看你在部队就挺好的,并且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成为我们支队的干部了,到时候就会落在机关,要多好有多好,无限好,简直是无限好。”
“其实,我也是随便说说,我真的很想做点什么。”
“这愿望能够满足你,战斗班吗,当然有很多事情要做了,比如说要训练啦,要站哨啦,要出勤务啦,要……”
老赵拖着长音。
“班长,不是这些,我想的是要把咱这儿的水给治好,虽然我到这儿不久,但是到这儿后,我吃的喝的看的听的说的都和这儿的‘涝坝水’有关,我想用一些方法把这儿的水质改善好。”
“你有办法了?”
“有,从长远看,要植树,树苗不好找,但是可以通过支队的途径从K市林业局搞树苗。从近的方面来看,主要是消毒、过滤、沉淀、净化四个流程。”
“不要说治水了,这儿的领导都换了几茬了,每一次都说下定决心,排除万难,力争把我们这儿的水治好,可是,跟这儿的老天爷一样,只闻雷声响,不见雨点落。你一个小学员,将来铁定要分到机关去,别瞎操心了。”
“我是真心想要把这儿的水治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我明白,就是受到的教育比较高,相信人定胜天,感觉自己很能,愿意以身试法,去改变周围的环境,让环境来适应自已,谁不是这样想的。我原先的时候,也想过一些类似的想法和建议,听说明矾可以沉淀杂质,这儿找不到,我就搞创新,用石灰水来沉淀杂质,结果,味道呛鼻子蜇嘴不说,有一半的战士食物碱中毒,最后根源查出来了,原来是在我这儿,于是我受到了警告处分一次。所以说嘛,有想法固然是好的,但是作事要踏踏实实,不要尽想不着边际的事情。你知道指导员为什么对你的态度不好吗?”
“为什么啊?”
“那天指导员坐到你床上的时候,我就知道要坏菜。指导员刚到中队的时候,也是差不多和你一个岁数,听我的老班长讲,指导员就用了好多方法治水,但是最终,十来年过去了,这儿的水依然故我。很明显地,你治水也没有什么效果,如果有效果了,那么指导员的面子往哪里放。”
“面子?”
“其实也不是面子问题,而是,这是一种疼,这是长在红戈壁中队上的一个疤,你不知道这些年为了治水,指导员花了多少心血,甚至于指导员还花了不少自己的薪水。我们知道,我们从来不在指导员面前提治水,在红戈壁,你可以说这儿的生活多么苦,吃水多么困难,但是忠告就是千万不要说治水的话。”
“唔”,王响亮似懂非懂。
“你直到现在,还没有参加过多少正式的训练,那么从下个礼拜,也就是说明天的话,你的适应期就已经结束了,你要跟着我们一道劳动、训练。”
王响亮知道娃蛋开始找收拾自己的切入点了,不过这个切入点找得不错,无懈可击不说,更难能可贵的是自己喜欢,训练,真的很期待。
10 水祭
夏冬的去世,对王响亮震动很大。
王响亮给大家说了一句很深奥的话,夏冬成了天边的一轮太阳。
水祭夏冬是头一年刚从内地入伍的。离乡时,他对这里的环境有过最坏的打算。然而,一到红戈壁中队他却发现,他想得太好了。生长在山清水秀南方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大漠中的红戈壁竟然是如此一个苦法。
但不久,红戈壁官兵乐观的精神、朴实的性格,官兵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以及部队家庭般的温暖使他很快爱上了这里。他说:“当兵就要到艰苦环境锻炼才能成为标兵。”
初到红戈壁中队的新兵,都要闯拉肚子这道关。短的也要半个月或是一个月。其他兵的肠胃都具备了抗碱性,他一直到这年的3月,肠胃还不行,依然拉肚子并开始伴有头痛。
战友们劝他,动员他调出农场:“夏冬,你确实不能适应这里,换个地方吧。”队长路十二也找他谈了话。夏冬却说:“中队生病的人多的是,都调走,谁在这里?”
6月,夏冬的头痛更严重了,每次干部带他到场部检查,他都说“可能感冒了,有点轻烧吧”,然后就要两包头痛粉草草打发了事。
他隐瞒了自己的病情。
要知道在红戈壁进行军事训练,是非常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