拗不过哈撒尔,巴里岱只好把雪前战争之后发生在部落里的事情和盘托出。反正这一切变故哈撒尔总要去面对,早知道比晚知道也许要更有利于他的自我定位。
“什么!他们都死了,忽喇也遭遇了不幸?!……你们推举了一位新首领,还是外族人?……靺鞨部的伯咄禄人?……”随着巴里岱的陈述,哈撒尔陷入了莫大的悲痛。整个冬天的苦难没有压垮他,可亲人的死难却叫他悲恸欲绝。
“哈撒尔,节哀吧!逝者已矣,而我们却要继续活着,寻机拿起马刀和苏鲁锭【蒙语,长矛】去让仇敌流血,来洗刷耻辱,为天国的亲人复仇!”巴里岱沉声劝慰道,粗糙地大手搭在哈撒尔雄壮的肩膀上,似乎要传导给他力量和勇气。
“嗯、我没事。巴里岱,招呼大家收拾一下,领我们回去吧。”
**************
缓缓行进的迁徙队伍四周,游弋着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部落兵。他们数十人一群,竖起一面万字旗,机警地打量方圆数里内的区域,将任何风吹草动收入眼底。剽悍粗犷的蒙兀儿汉子们在周虎赫的调教下已经成为了合格的士兵,他们迅捷如鹘,坚韧若狼,既有服从精神又不乏昂扬奔放。
行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是窝儿歹百户,所属百多名精悍士兵举着旗帜大步开路。他们穿着浅色的衣服,左臂上统一套着红色的万字袖章。除此之外,款式一致的军帽也给众人平添了几分英武。周虎赫设计的军帽就是风靡一时的雷锋帽,那种适合寒冷地区人们佩戴,带有一双长长护耳的棉帽子。不过因地制宜,合剌赤惕士兵佩戴的大都由皮毛和细毡制成,甚至首领怯薛丹的帽子都是黑熊皮的。
“忽必烈首领,巴里岱派人来了,他们在前方山丘的林丛发现了人迹,让我们准备加以准备!”窝儿歹带了几名传令兵来到周虎赫面前,兴奋的说道。
“有没有说发现的那些人有多少?是哪个部落的?对我们有无敌意?”周虎赫跳下雪橇板,紧着军大衣问道。既然前方出了问题,就要知道具体情况,做好应对措施。
“回首领,我们出发时还不知道详细情况。那个部落扎营在山沟里,探路的兄弟们不敢靠得太近,百户长就让我们先回来报个口信。”传信的伍长上前答道。
“调集三百人!窝儿歹,统领他们前去接应巴里岱。”周虎赫吩咐道。手中能用的战兵上千后,他的腰杆子如今硬多了。
很快,窝儿歹的队伍就重新回来了,而且人数还增加不少,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欢喜,仿佛遇到了天大好事般。
“呦,这是怎么了?”莽萨尔笑呵呵地高声道。窝儿歹才走,周虎赫就命令队伍暂时停住,聚集兵丁,各位百户长也被召了过来。
“哈哈,看来巴里岱那小子立了功,蛮能干呀!那些浑身破烂的野人,莫非是俘虏?”勃鲁拊掌说道。他羡慕死了巴里岱的运气,才上去探路就能有这等收获,人品真好!
“莽萨尔叔叔,快来看看这是谁啊!?”距离老远,巴里岱就扯着嗓子呼喊道,兴奋盎然地拉着身边的男子。
莽萨尔爽朗的笑着迎上了去,他也想看看那名让巴里岱兴奋不已的青年到底是谁,难道还是自己的旧识?怀着这样的疑惑,很快一张熟悉的年轻脸庞映入他的眼帘。
“叔叔……”
“哈撒尔!我的侄儿!”莽萨尔呆了片刻,旋即悲号一声扑上去,哽咽着搂住跪在他身前的侄子哈撒尔,两人抱头痛苦起来。
一架堆了草料的雪橇上,众人围坐一起,在明媚的阳光下边吃边叙。
“……我们摆脱了篾儿乞人的追击,返回山南寻找七部的合营地,但却无果。随后大家产生了分歧,一部分人离开了,我们剩余的九十多人东行至此,长生天降下大雪。众人决定驻营越冬,……食物越来越少,我们没有了吃的。幸而发现了一个才出山的小氏族,我们屠灭了他们,靠着微薄的储备总算没有被饿死。……然后,巴里岱发现了我们。……活下来的七十九人,联盟七部之人或多或少都有,其中合剌赤惕部四十二人,我家族的壮丁十九个。”
哈撒尔一边啃着手里的羊龙骨,一边含糊地讲述他这小半年的经历,说到寒心处,众人俱感一阵心酸,断臂的莽萨尔更是涕泪连连。
休息了一刻钟后,队伍继续行进了。白天没有时间来处理哈撒尔带来的这些七部余丁,赶路是第一位。天黑前部落还要驻营,反正移营期间部民们有的忙碌。
傍晚时分,放在前方的哨骑汇报他们发现了一处空营地,也许可以去驻扎。那处营地就在不远处,有现成的围栅和毡帐,只是营内到处都是皑皑白骨,看样子是某个倒霉部落遭到了狼群袭击。
虽然感觉宿营这样一处营地不太吉祥,众人最后还是前往了。数千人的驻扎,如果有一处完备的营寨能让疲惫的部民们省下多少气力,明天也能更加谨慎充沛的继续赶路。
当周虎赫抵达那处营地时,先行一步的士兵们已经将散乱的白骨收敛了,在下风处燃起熊熊烈火焚烧骨骼。
在临时搭建的简陋帐子里,周虎赫发现札兰图、阿拉坦几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那苍老的脸庞上布满了哀伤、悲痛、追忆和同情等,让人难以相信其神情竟能如此丰富。
“大家这是怎么啦?”周虎赫脱下大衣,沉声问道。
沉默了片刻,札兰图悲伤地开口说道:“首领,收敛尸骨时,我们发现了死者的一些遗物,都很熟悉。想不到,这处死地散布的尸骸竟然是七部中的朵儿邻部人!他们,举族灭绝了。”
闻言,周虎赫陷入沉默,久久无言。草原生活就是这样,残酷而现实,每个冬天都深藏着危机,弱小不是错,而是深重的罪孽!
“哈撒尔带领的人中也有朵儿邻部民,告诉他们这个噩耗吧。咱们讨论一下如何处理余丁们,是任命哈撒尔为百户长,单独列出一个新的百户,还是让各人返回原氏族?”
经过一番争执和妥协,一个新的百户建立了。但是,哈撒尔取代莽萨尔成为合剌赤氏的百户长,统领被补充了新血的队伍。余丁们被允许自行决定是否回复原氏族,七部联盟的其他人丁暂时归首领直辖指挥。
【为爆发前预热,恳请大家踊跃投票支持,谢谢!!!!!!!!!!】
第四章 春天的新生活
穿过郁郁葱葱的低丘密林,跨越晶莹剔透的额尔古纳河,行走在茫茫雪原上的合剌赤惕人经过八天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了他们设在大河以西的一处秋营。这儿有地势开阔、一望无际的苍茫平原,也有绵延数十里的山丘丛林,山河形胜,湖沼通河,确实是一方难能可得的牧猎良所。
周虎赫站在山岩上放目眺望,远处的苍穹下银白和苍青驳杂交错,枯萎的高草与秋荻倔强的耸立在寒风中不肯弯腰;近处一条雪银玉带平铺大地之上,在山林草泽间蜿蜒伸展,向着东北行去。这条名叫额尔古纳的长河就是塞北众多民族的母亲河,她发源于肯特山,逶迤巨万里,支流众多,在东北亚北上东进,奔腾闯入太平洋——这就是赫赫有名的黑龙江!
由于东部大兴安岭的阻挡,额尔古纳河在流出呼伦湖之后不得不掉头北上,绕道远行,接纳来自外贝加尔地区的众多河川。合剌赤惕人生活的这处营地正位于中俄界河的西北,按照后世的边界划分周虎赫已经离开了祖国的土地。但是此刻,这儿却是华夏的领地,直到未来的千古一帝麻子脸签订无比平等的尼布楚条约前,外贝加尔的广大地区都是草原牧人世代居住的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