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循背对着他在桌前坐着,先看到他的是她的贴身宫女蓝儿,大姑娘捂着嘴,咽了好几下才把尖叫声给咽下去了。徐循 自然不会错过她的反应,她回过头来——满脸的疑惑,也在见到皇帝的那一刻,化作了纯粹而热烈的喜悦。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不知是谁先行动的,下一刻,就已经站在室内紧紧相拥,徐循贴在皇帝怀里,用尽全身力气般抱着他,就像是要把自己给 他身体里似的。皇帝的手,也早已经握住了徐循的 。
轻了、瘦了,脸尖了……虽然面上还是笑模笑样的,但这一个月间,徐循心里肯定是也没少受折腾。皇帝顿时就心疼起来了,他贴着徐循的脸,喃喃地道,“傻闺女,怎么不让柳知恩给我报个信呢?多大的事,遣个人回来说一声不就完了……”
说是这么说,但徐循肯定不能这么做,原因两个人也都是心知肚明的。徐循笑中带泪道,“我知道大哥肯定一眨眼就能得胜回朝,就没派柳知恩去白跑。”
皇帝嘘了一声,轻轻地就亲掉了徐循脸颊上 的泪珠,“委屈你了……等明儿,大哥带你去西苑玩耍……”
现在,文皇帝的丧事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昭皇帝也过了周年,一般来说,宫廷生活也可以逐步回归正轨,皇帝早就惦记着要带徐循去骑马放松一下了,在过去的两年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糟烂污的事情,不止是他 ,徐循也需要放松调剂一下,换个心情。
徐循禁不住窝在皇帝怀里抽泣了一会儿,和个孩子似的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半夜梦到大哥,醒来就再睡不着了……”
他回来,她到底是高兴的,哭了一会也就收住了,没让皇帝哄太久。皇帝心里却是疼惜到了十二万分,便疼徐循道,“跟我去乾清宫用晚饭吧,今晚就不要回来了。让他们好好把这里收拾、打扫一下,明儿你回来,一切就都和从前一样。”
虽然看得出徐循的心动,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事情还没闹清楚呢,如此行事,倒让人觉得我嚣张了。等过几日,刘保的身份出来了,再怎么着,那倒不妨了。”
其实皇帝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为了哄徐循开心,不愿顾忌这么多而已——后宫中,肯定还是需要有一 些规矩的。不能说他一回来,是非曲直就全不论了似的,也要等事情有个结果了,再来盛宠。
至于现在,他一从清宁宫出来就到永安宫,已是把自己的态度给表示得很明显了,徐循今日以后,当是再不会受到什么委屈。
说来也到了用晚饭的时候,皇帝是该回乾清宫了,或者去长宁宫看看孙贵妃也行——可看着徐循眼里隐隐的期待,他又迈不开步子。犹豫了一下,便笑道,“既然不陪我去乾清宫,那我今晚就在小循这里蹭饭了。”
徐循这里能有几味菜色?说起来是挺委屈皇帝的,所以徐循没有开口留,但他这样说了,她自也高兴。偎在皇帝怀里只是冲他傻乎乎的笑,红儿、蓝儿两人穿花蝴蝶一般的,很快就把一桌翻热过的菜肴给摆好了,两人这才分开就座。徐循还很歉疚,“我这里没有什么好吃的,委屈大哥了。”
皇帝笑了,“你以为我出征时候,吃的还和在宫里一样吗?”
说着,思及徐循刚才惦记着要吃水晶虾仁,便夹了一筷子到她碗里,“多吃点,我才从山东回来,海鲜河鲜是吃够了。”
本是体贴的意思,可徐循的脸色却突然变得很奇怪。皇帝见了,便是一怔,住筷才要说话,徐循就有了行动。
她捂着 嘴就站起来,可才跑了没几步,膝盖一软,跌坐在地低头就吐了自己一身的黄水。
这一出,自然是把所有人都吓着了。皇帝都不顾脏污,赶忙亲自上前把徐循扶到榻上躺好了,连声叫,“快传太医!”
红儿、蓝儿赶忙都跑了出去——马十不就在门外张罗着去封条什么的吗?这边一递话,那边马十就出去喊人了,不过一炷香功夫,柳知恩领着钱嬷嬷等人,也都气喘吁吁地进来给皇帝请安——又都是很担忧地看着徐循。
呕吐在育龄妇女身上代表什么,皇帝也不是不清楚,徐循吐了以后头晕目眩已经是小睡过去了, 他这边就低声问红儿、蓝儿了。“你们娘娘上回月事是什么时候?”
“就是半个月前啊。”红儿、蓝儿很茫然。
一般会有呕吐,有妊起码也要一个多月了,这时间明显对不上。皇帝心底一沉,原本还有的一点惊喜立刻就消褪了,余下的只有担忧。眼看钱嬷嬷还想给徐循收拾干净衣服呢,他止住道,“不必了,就让她睡着吧。”
为徐循换衣服,是不敢让她身上的胃水酸味冲犯了皇帝,皇帝不介意,钱嬷嬷等自然也不会坚持。皇帝又问两个宫女,“你们娘娘这个月,过得如何?”
两个宫女也是把刚才徐循和皇帝的相处看在眼里的,现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回答。皇帝见了,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禁越发心疼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只恨御医来得不快。
毕竟是相隔迢远,其实马十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一刻钟多一点儿,就把气喘吁吁的太医官给领进了屋子。皇帝心急火燎,见他还要行礼呢,忙说了声免,也顾不得折腾回避什么的,一群人就围着看太医官给徐循扶脉。
太医官被皇帝注视,压力挺大,额前很快就沁出了汗珠。扶了一会儿,他的表情有变化了,小心翼翼地问已经被折腾醒了的徐循,“请问娘 娘,上回行经是什么时候。”
“半个月前啊。”徐循和红儿、蓝儿一样茫然。
太医官一滞,又问,“那再上回呢?”
“大概七十多天前?”徐循算了一会。“你们也知道,我 不准,间隔长的。”
太医官又是一滞,不说话了,再给徐循扶。皇帝急得,平叛时的指挥若定都不见了,想要踱方步,又怕影响医生,只好强压着情绪在一边站着。
这一回太医官扶了很久,好像才有自信似的,问道,“敢问娘娘,半个月前,行经几日,癸水多少?”
“这……”徐循犯难了,沉吟了一会,才道,“我那段 时间浑浑噩噩的,可能真的记不清了。”
“大约两日。”红儿倒是插话了。“用的草木灰,也不知量如何。但我们娘娘素日里经水便少。多有只三日的,我们也没觉得什么。”
“哦——”太医官挑了挑眉,“那七十日以前那一次——”
“大约也是两日,量很少。”红儿毕竟近身服侍,记得很清楚。
徐循不免忧虑道,“难道是经水不调?早知道,该用些调养的药的。”
太医官便一拱手,面上也自信地带了一些喜色。“回禀陛下、娘娘——娘娘这是有孕在身了!从脉象来看,有妊在身,已有三月余!”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