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邱觉非正襟危坐,注视着他:“是,只待毕业,我就要去延安。”
最可怕的猜想被证实了,江愁余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表态,只呆坐在原地,好像从未认识邱觉非这个人。
“对不起,之前你提及薛仰韶时,我并未说实情,”邱觉非的脸上满是坚毅,“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是……”
他没有说完,但江愁余已然意会:“确实,你怎么可能去留洋呢。是我先前多管闲事了。”
邱觉非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很感激。其实我现在告诉你,都是违背组织原则的,但我实在不忍心见你为我忧虑。”
邱觉非的手如他的人格一般,温暖有力,江愁余压抑住心里似是若非的酸涩情绪,努力笑了笑:“不管怎样,请你一定记得珍重。写信、电报、口信,随便什么都可以,千万不要断了联系。”
“你也保重,”邱觉非如释重负地笑了,“学成归国的时候,我在北平为你洗尘!”
江愁余不无怅惘地笑笑:“不过,你藏得够深的。”
邱觉非颇有些得意:“地下工作嘛,不深怎么能行?不过,愁余,你那个同学我倒是知道他的下落,先前没告诉你是我不对。”
“哦?”
“皖南事变之后,他便去了苏北,现在在新四军里,似乎还是个小头目,政委什么的,进步挺快的。”
江愁余苦笑:“我命途也算是够多舛的,最好的两个朋友,统统都是共党。”
邱觉非刚想说些什么,就听门厅处一阵喧嚣,“警察来了,咱们回头再说。”
警察这么一查,才发现事态严重,原来范仁杰不仅偷走了他们的财物,还以母亲病重为名向周遭的同学借钱,把能说得上话的都借了个遍。
孙衡气急败坏地坐在他们的院子里:“你说,你说,范仁杰怎么就昏了头!”
“他问你借了多少?”邱觉非关切道。
孙衡一拍桌子:“五千。”
董之侠瞠目惊舌:“这么多,我这里略少些,三四千。”他扭头看江愁余,“他把你全部家当都刨走了?”
江愁余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一千。”1
“不可能吧?”孙衡挑眉。
江愁余冷冷道:“大洋。”
众人都深深吸一口气,孙衡啧啧道:“这个数目够他把牢底坐穿了。”
邱觉非蹙眉,董之侠也面露不忍,江愁余瞥了他们一眼,淡淡道:“只要他交还一半,我就可以不予追究。”
顿了顿,孙衡由衷道:“江兄到底财大气粗,阔气。”
邱觉非轻咳一声:“有钱有势却狼心狗肺的人多得是,愁余这不是阔气,是情义。”
“说得好!”董之侠拍掌赞道,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过,他们既然私奔了,那肯定是跑得越远越好,如今又烽火连天,到哪里去找两个有腿有脚的大活人?”
“说起来也真是可惜,范仁杰还没毕业呢。”孙衡叹息道。
江愁余不语,看着手里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