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非,你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于非像是着魔了般,面无表情地一遍遍重复,而独孤非焉也面无表情地一遍遍听,不置可否。
“你总喜欢这么像乌龟一样缩起来么?”于非眉宇微微皱起,像是生气了一般。但倏尔,她的怒气便撤离了。
“你肯定有什么东西遗失了吧,所以这么些年总是失魂落魄。但是你还存着想头,现在连想头也没了吗?”于非带着自嘲的口吻自顾自地说。
“失望,等待,然后绝望。是这样吗?这也会是我的宿命吗?”于非苍白着脸喃喃自语,让护士将独孤非焉推了回去,外面风大,没意识到一个男子已经立在她身旁多时。
“不会”男子终于开口,于非转过身,迎着光脑袋一阵眩晕,是幻觉吗?这个时候,她不是该一无所有吗?待那阵眩晕走散,于非已经认出来人,她累了,不想再去做无意义的寒暄“为何?”她慢慢站起,只是歪着脑袋问来人。
“因为,我就是你的宿命,而你,是我的信仰”男子冷硬线条的脸无半丝柔情,仿佛冷酷地宣判者,板上钉钉般坚定“我的信仰不变,而你的宿命由我决定”
“呵”于非不自觉地轻笑出声,慌慌神,眼前的人不过十七八岁便在这和她谈宿命信仰,而她早已没了信仰。
“那些消失的都不属于你,他们配不上你”男子慢慢靠近,轻抚着于非的发丝“碧莲为他人开了、败了,再开、再败,几度开败,都不为我;但是,只要我守着,就一定能等到她为我盛开时。而我,是个长命妖精,我有数不尽的光阴可以等你”男子沉默半晌“若是你已经倦得不想再开,那即是只剩几片荷叶,我亦满足”
“哈哈”于非突然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吴公子,你真不适合说这般煽情的话,也难为你为了逗我开心硬是冷着脸说着这么肉麻的话”
吴燕撇撇嘴,“看在我费了这么多口水的份上,一起吃个饭吧”于非看了看已经走远的独孤非焉,敛了笑容,微微点了点头。
“吃饭怎么吃你府上来了?”于非打趣地笑笑,不知吴燕又是带她来看什么稀奇东西,这个年纪的孩子却非一般地神秘。
“我做寿司给你吃啊”吴燕扯动嘴角,学习微笑
“可是我比较喜欢中餐诶”习惯性地,于非无所顾忌地坦言
“可是我只会做西餐”吴燕定定地看着于非,于非神思四游,这对话有点熟悉。
跟着吴燕进了屋,还是一年前那间,不变的是里面的画卷。
吴燕做寿司,于非无事可做,不想一个人待着,便顾自到酒柜里倒了杯红酒,细细看那些画卷。
“这些莫不是拍下来电脑处理过?我不曾记得有去过这些地方”
“不是,是画的”吴燕将寿司卷好,将刀在瓷盘中的水里沾了下。
“画笔倒是细致入微,像是出自女人的手,不知是哪位画家呢?”在吴燕面前,于非不自觉地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吴燕有着超出他这年龄段的成熟和力量,不需要于非掩饰自己来哄他开心;他也总是在于非无力茫然时出现,从不皱眉从不嗤笑,让于非不自觉地信任,想对他坦诚。就像在一个知根知底的人面前,不需要假装坚强,也不需要寒暄客套。
“清如水”吴燕突然有了笑意,虽然他想把曾经在她身上埋下的根都挖掘出来给她看,让她知道自己早已经在她身上生根发芽,但却又忍不住拿张布遮住,不想被轻易看清“他的艺名叫清如水”
“清如水”于非静静品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感觉听着这个名字就能让人平心静气下来,应该是人如其名吧。
“好了”吴燕将寿司端到餐桌上,端来一瓶红酒和一瓶威士忌。
于非看着那瓶威士忌,一怔,吴燕见她看着自己也停下来回望。
“喝了它”于非指着威士忌,吴燕不含糊,端起来就往嘴里倒。
此时突然再次忆起,吴燕便是那带着狼头面具陪她看烟火的人,心里无意间激荡着一股暖流。
虽然早在她去吴府接蒋翰鹏时,她便认出了他,但那时两人全无交集,而于非对于他以及他身后的家还有着或多或少的防范和不确定。然而,现下,在一次次的巧合拼凑在他一人身上时,于非愿意相信,这些巧合源自于关怀。去年想到吴燕便是那“劫持”她的人,惊大于喜;而现在,再次忆起时,却全是欢喜。兴许是她的心境不同了,兴许是在一次次的“偶然”接触中她已经渐渐卸下了对吴燕的防备,将他划入了安全区。
吴燕静静看着于非,喜怒莫辨,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心里莫名地紧张。他绑过她、骗过她,这些先前都被他给忽略了,他是因为爱,但她看到的未必如此。此刻,他感觉于非在质问他。
于非看他忤在那儿不做声,惹不住笑了出来“好啊,你捉弄我还想不承认,这寿司,这威士忌,还有你这人,都破绽百出,哼哼”当人极度沉闷时,忽然一件事让你很意外,很吃惊,甚至很开心,然后不经意地笑了,突然发现原先一直淤积在体内的沉闷都从那打开的缺口处缓缓地流走。
:你不是一年前就认出了吗?这么快就忘了,怕是从没在意过我。吴燕眼里有点受伤的情绪流过,但下一瞬间他又觉得:过去不记得便不记得吧,我还有大片的光阴将自己印在你心里。于是便绝口不提,接着话茬笑了起来“只是想跟你一起过圣诞夜罢了,不用这么兴师问罪吧?”
“你绑架我,还戴个面具来吓我,我事后完全没追究,岂不是比你厚道”于非吃着寿司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