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雪白的薄被下越瑄苍白失血,他仿佛在沉沉地睡着,一动不动,连睫毛些微的颤动也没有。脑中轰然,胸口的窒息感令叶婴的眼前阵阵发黑,她颤抖着碰向他的手指,如此冰冷,冰冷得就像已经没有生命。
……耳边是嗡嗡的声音,她试图去听,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有人晃动她的肩膀,她才突然明白他还活着,没有死,他还活着!
VIP重症监护室。
嘀……嘀……嘀……各种监护仪有规律地显示着,病床上的越瑄在昏睡中静静呼吸。医生再一次检查了各项数据,调整了用药和剂量,然后对谢浦、谢平和叶婴说:“真是奇迹,谢先生的身体状况一向不好,这次中弹极为凶险,又并发严重的哮喘,导致大出血,手术的时候有三四次都险些救不回来。但谢先生的意志力是我见过最坚韧的,是一定要活下来的意志,救了他。放心吧,目前看起来各种情况都是良好的,相信用不了多久,谢先生就可以醒过来了。”
五个小时后。
病床上,越瑄眉心紧皱,额头沁出细汗,睫毛不安地颤动,谢浦与谢平第一时间围上来,叶婴被他们挤到更远的地方。窗外雪花纷飞,时间恍如缓慢的定格,当越瑄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叶婴颤抖着双手合十,感谢那些她以前从未相信过的神灵。
“……”嘴唇苍白,越瑄的声音微不可听。
“二少?”
谢浦更低地俯下身,仔细听了几遍,他轻声告诉越瑄说:“叶小姐没受伤,她就在这里。”
说完,谢浦将身体让开。空气中仿佛染着飘雪的静谧,病床上的越瑄无法看清那个身影,他吃力看过去,只能看到一片影影绰绰,于是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谢平黑着脸,他拉过一张椅子,反手将叶婴往前推,将她一把按坐在紧挨越瑄的床边,瓮声说:“二少,她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您往后保重好您自己,那些狼心……”
“谢平,让二少好好休息,咱们先出去吧。”
谢浦立刻打断谢平的话,连拉带扯地将他拉出了VIP重症监护室。
窗外,雪花如飞舞的精灵。
白茫茫的世界。
“……”
病床上,越瑄吃力地看向她,先是焦灼地扫过她的全身,然后是仔细地从头顶、到发丝、到她的脸、她的手、她的腰、她的腿,每个部位都仔仔细细看过一遍,目光里带着疼到彻骨的怜惜。
“……疼吗?”沙哑地低喃,他的目光落在她掌痕纵横的脸颊。缓缓吃力地伸出手,他试着想要碰一碰她。叶婴眼神古怪地望着他。“……为什么来救我?”等了又等,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颤抖地深吸一口气,她抿紧唇角,低哑地说:“不是说,你并没有那么爱我吗?不是说,对于你而言,我不过就是一件可以被利用的物品吗?为什么要救我?还是,你又需要再用我去做什么事情吗?”
苍白的手指滞在半空。眼底有些黯然,越瑄勉力笑了笑,哑声说:“……对不起。”是他知道得太晚了。他一直派人盯着森明美,从谢平得到的消息,他以为森明美只是要劫走她参赛的设计作品,却没有想到森明美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当他终于赶到银座的MK,看到那熊熊而起的火焰,那一刻,他的整个世界如同崩溃了一般,而当他绝望地冲进火场,却看到她还活着,那一瞬间心脏的狂喜几乎令他无法承受!
“对不起?”
叶婴眼神古怪地看着他,颤抖着又轻吸了一口气;“你有什么对不起我呢?你又一次救了我。既然……既然你不惜用你的生命来救我,又不是因为你对我有感情,那么……应该是有所图吧。你想要的是什么?是谢氏的股份吗?”
一刹那,越瑄竟痛到喉咙微甜。胸口腥气翻涌。
他痛楚地呼吸了几下,才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叶婴。”
“说吧,”她冷若冰霜,“你想要什么,只要你告诉我,我全都答应你。不管是谢氏的股份,还是其他任何事,只要你说,我就给你。”
他喑哑地说:“……我什么都不要。”
“什么都不要?”她古怪地看着他,“那你来救我做什么?你为我挡枪做什么?你为什么不看着我去死?!你说我只是你用来对付越璨的筹码,那你就用我去换回谢氏,用我去继续利用越璨啊!你说你没有那么爱我,那你就让我去死啊!你还救我做什么?!”
眼角闪出泪光。
“我宁可你没有来救我……”
吸一口气,她扯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容:“越瑄,我讨厌你!”
她走出去,砰的一声将病房的门关上,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一时间她竟无法克制地泪流满面。她厌恶这样的自己!明明心中翻江倒海一般,明明她想要听到他还喜欢她、他还爱她,她想要忘记以往的全部,扑进他的怀中!可是,她却仿佛疯狂地拿起一把匕首,去伤害他,去刺伤他,去捅得他鲜血淋漓、痛不可当,而她的心也千疮百孔、血流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