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阑进门时,发现先前吃饭时的岛主,还有一开始负责向辛小鱼回报的老渔民都在场,满满一屋子人,中间床上躺着一人,一个妇人正跪在床前,撕心裂肺地哭着。
“怎么回事?”太史阑问。
她原本不喜欢多管闲事,不过有了包子心态又有不同。
“我的女儿啊……”妇人哭号。
“水姑姑怕是不行了。”有人低声咕哝,“海神娘娘彻底不保佑咱们了……”
太史阑想起先前交鱼时好像是听人提过什么水姑姑,听起来像是岛上重要的人物。
随意和身边人打听几句,她才知道这所谓的水姑姑并不是已婚妇人,也是个渔家女儿,据说从小福气大,随船数次出海,遇上风浪都能令家人安然而归,村中神婆说她是海神娘娘在人间的“借身”,只要拜她,定能保一世平安。所以在村中很受尊崇,“姑姑”也是静海人对于女性的尊称之一,江湖上称姑奶奶,民间就叫姑姑。倒未必是指已经结婚的。
太史阑又问了几句,原来这种“水姑姑”,几乎每个住人的海岛上都有,说到底海上生涯危险系数太大,被压榨的捕鱼生涯太艰苦,渔民这是下意识寻找一个精神依靠。很多岛上的“水姑姑”来历甚至很可笑,完全经不起推敲,可渔民们就是虔诚地信着,信的到底是“水姑姑”,还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想,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太史阑听了,看看床上那姑娘,眉目倒还说得过去,就是脸上一层黑气,露在外面的胳膊上起着不少青黑色的斑点,看那样子倒像是中毒。
海中毒物也不少,只是海岛远离海岸,渔村缺医少药,被什么东西伤了,也就是等死的份。
太史阑自己不会医,但她知道世家豪门出身,又有天生异能的司空昱可不是一般人。
她问司空昱,“你有什么办法不?”
她这话一问,满屋子都停了唏嘘,唰一下回头瞧他们,那妇人发了疯一般扑过来要抱她的腿,太史阑一闪身让开,看着司空昱。
司空昱有点奇怪地望着她,咕哝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多管闲事?”随意上前看了看,道:“中毒,可以试试驱除。”
满屋子的人又要跪,被太史阑都赶了出去,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和那垂死的少女,司空昱漫不经心地点了那姑娘几个穴道,手掌在人家背后一拍,那姑娘就喷出了一口黑血,眼瞅着气色便明朗起来。
太史阑难得地起了羡慕之心,觉得有内功真的是件不错的事儿,可惜自己经脉骨骼坏了,好容易调整得好一些,到这个年纪再从头练起,永远也别想有什么大成就,顶多强身健体罢了。
回头想想,南齐历代将军元帅,武功一道最弱的想必就是自己。
可这又如何?没有武功不妨碍她执枪上马,挥兵天下。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做南齐唯一不会武功的大帅也不错。
“好了。”司空昱轻描淡写地收手,回头再在灯下看那少女气色,虽然还苍白,但黑气已去,显然逃过难关。
司空昱也有点疲倦的样子,运功驱毒看起来轻松终究也是费力的事情,当先向门口走去。
外面的人得了消息一股脑地涌进来,随即那妇人欢喜的哭声再次响起,没多久太史阑听见脚步声,却是先前那个老渔民,带着几个年轻的小子追了上来。
追上来自然是一顿感谢,又问贵客有什么要求,渔村能满足的一定做到。司空昱摆摆手,道:“她中毒日子久了,伤了身子,我还可以给你们开个补养的方子,也不用去静海城抓药,你们这边几样海物趁鲜了用上便行。”说着报了几样比较珍稀的,理气补元的海物。
老渔民搓着手,面有难色地听着,好半晌才讷讷地道:“公子爷,这海物若是往年也还不难,如今却是难呐。咱们这里,现在连个虾皮皮都是海姑奶奶的,谁家私藏海货,是要被绑上石头沉海的……”
司空昱嗤地一声,也懒得和他多说。太史阑却忽然道:“老丈,你们岛上有多少人?”
“三千多……”
“岛主是海姑奶奶的人是吧?他掌管整个水市岛,手下有多少喽啰?”
“三十个……”老汉咂咂嘴。
太史阑冷笑一声。
老汉也明白了她的讽刺意思,急忙讪讪地补充,“可是他们都有家伙!”眼带骇然之色地回头瞧瞧,“有黑杆子!”
黑杆子是渔民对南洋简易火枪的称呼。太史阑淡淡问:“多少杆?”
“七八杆呢!”老人声音更低,“南水岸家的二小子上次想留下点海货做成亲宴席,和他们抢起来,结果被一枪打断了腿,生生成了瘸子……”
太史阑又点点头,看了看老汉,没说什么便离开。司空昱跟在她身后,诧然道:“你是不是想煽动他们起事?刚才为什么不说?”
“煽动也要找对对象。否则不过是打草惊蛇。”太史阑表情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