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抖抖额上流成瀑布的冷汗,心道我怎么就瞎了眼,对着这没心没肺的家伙生出落寞之感来。
老眼昏花了我。
“起风了。”江朔琰拉起我的手:“回屋罢!”
他的手宽大,有力,掌心还有一层薄薄的茧子,该不是拿药碗,而是拿笔磨出来的罢!我这才发现要改变一个人,两年的时光尽够了。
两年前,这个人跟我一起上蹿下跳捉蛐蛐掏鸟蛋无所不为;两年后,这个人于清冷秋夜穿一件薄衫,已如月下青竹那般俊秀。
“……前几日我碰见大哥哥,我说,江府的蝉鸣那么好听,年年都能听到便好了。”
江朔琰笑笑:“可能院子里还有几只寒蝉,我来之前还曾听见有叫声,你若喜欢,明日我去寻一寻,给你逮只来可好?”
“……可我想年年都能听见。”站在房门口他松手后,我看着他仿佛一夜之间拔高了的背影,愣愣出神。
我们都感到了,江府已如入秋之蝉,可是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愿意说。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江顾两家唇齿相依,设若江家一日颓败,顾家焉能独善?
十日后殿试的金榜贴出来,一向文采风流的江朔珩,此次却屈居第四,无缘三甲。
我们都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忍不住想,郡主那日到底有没有回去告诉她爹江朔琰怎么欺负她。
江朔珩从外头回来以后,并不见颓丧,嘴角依然带着一丝笑意,回来第一件事,却是找到江夫人,道:“今儿我领朔琰去了清虚观,事儿办妥了,朔琰取了个道号,叫青羽。”江朔珩眯眼笑:“青鸟吉祥,这个名字倒不错。”
江朔琰从后面钻出来,铁青着脸嘀咕道:“倒是真变成一只鸟飞走了倒还好了!”说着给江夫人请了安,自顾自的到后面去了。
“……他怎么了?”
江朔珩面色有些不自然,干咳两声,道:“没什么,只是今日正巧碰见和熙郡主去求签,一下没在意,撞着了。”
“和熙郡主?”江夫人急道:“怎么又遇见她!说了什么没有?”
江朔珩摆摆手:“没说什么,郡主在车里,打了招呼便走了。”说着,不待江夫人问到自己头上来,道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屋外一片落叶,江朔珩脚底穿着厚靴,踏上去一路沙沙作响。
“你去朔琰那里看看他怎么了。”江夫人皱了眉头吩咐我,“真是晦气,偏这会子又遇见她。”
我收拾了东西,跑到江朔琰的书房,他正皱了眉,坐在里头,周身笼着一层黑气。
“小道士!”我笑嘻嘻道:“来给我批个字!”
见朔珩眼皮不抬,撑着下巴:“说。”
我想了一回,道:“熙。”
江朔琰瞪我一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我撇撇嘴:“羽。”
江朔琰斜瞟了我一眼,慢慢道:“羽化而登仙。”
“……假道士,批个字都不会,瞎胡诌。”我挨过去,问他:“大哥哥今儿怎么了?脸色不好呢!他还说你们遇上和熙了,娘怕你受惊,就叫我过来看看你。”我伸出手去摸他的额头,嬉笑道:“我看看,没魔怔着吧?小青羽?嘿嘿嘿!我觉得青羽这名字比江朔琰好听多了,来来来,应一声,小青羽~”
江朔琰诡异的抽搐着面皮,对我的手掌避之不及。
“做什么嘛!”我委屈的吹着自己的手:“我又没摸泥巴,做什么不让碰!”
江朔琰托着腮,看了我良久,侧目问:“你喜欢青羽这个名字?”
我在他身边坐下,也托起腮,认真道:“说真的,你叫什么我都喜欢。”
“……”江朔琰慢慢的弯起眼睛,轻轻笑道:“你安慰人的水平实在不咋地,不过,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你的好意我姑且领了。”
他看向窗外萧瑟无边,道:“今日和熙说,大哥的卷子被安国公卡了,落了榜。”
第一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