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灯火摇曳,大妮脱了外套挂在架子上。
纯木的架子,老师傅亲手打磨,一根毛刺也没有,但因为太光滑,衣裳挂上去总易脱落,只能先用衣架将衣裳挂上去。
衣架也是新东西——普通平民往日没几件好衣裳,家里地方又小,总不好学达官贵人用宽檐木架,对百姓而言,那样的衣架他们甚至都没有见过。
自家从来都是叠好后放进柜子里,时不时就要拿出来晾晒,免得被虫啃了。
倘若是南方,还要忧心长毛发霉。
而如今钱阳县卖的衣架很小,虽然一个衣架只能挂一件衣裳,可也免去了许多麻烦,终于不必再常常熨烫了,不是家家户户都买的起铜熨斗。
以前熨烫衣裳,都是铜熨斗里放上沸水,或是一小块碳,慢慢将衣裳烫平。
费时费力,家里没有闲钱,养不起的奴婢的都不讲究,穿着皱皱巴巴照样出门。
但有了条件,百姓也更愿意体面的出门。
“饿不饿?”周慧将布包放到柜子里,“累了一整日,娘去给你做点吃的。”
大妮:“我出去买吧,这么晚了就不开火了。”
周慧想了想,觉得也是,她从裤兜里掏出一叠钱了,点了两张给大妮:“你看看有什么,要是还有鸡架卖,就打一份白粥和一份鸡架回来。”
大妮:“行,要是没了,我就打面条回来。”
周慧:“我和你妹不吃,你买你自己的就行。”
原本已经将衣裳挂起来的大妮又重新套上外套,现在的天气怪着呢,白天热夜里冷,于是这种便穿的外套立刻风靡了起来。
且这外套十分便宜,用料也不算好,棉麻掺杂织出来的布,手感不如纯棉的好,但结实便宜,也似纯麻布那般刺挠,钱阳县如今几乎人手一件。
待大妮出去了,周慧才走向厨房,蜂窝煤便宜,也耐烧,于是他们家便一直燃着煤,煤炉子上放着水壶,周慧取出陶杯,倒了些凉白开后才注入热水。
扫盲课上,老师总是不厌其烦的三令五声,生水直接喝,便会把粪便尿水和虫卵一起喝进肚子里,病从口入,倘若粪便尿水的主人有病,喝了水的人也会生病。
老百姓听不懂病菌细菌什么的。
但都很朴实的认为——自己并不想喝别人的粪便尿水。
于是家家户户都去打过滤水,烧开后晾凉了再喝。
家里有井的人家虽然不必过滤,但也会烧开。
周慧觉得这必定是有用的,虽然她不甚清楚其中的道理,但城内拉肚子的人突然就变少了,左邻右舍都说家里的孩子已经不像以前那般常常跑茅厕了。
周慧刚喝了一杯水,就听见了脚步声,她抬头看过去,嘴角便不自觉地上扬:“大哥。”
周大哥冲她比划了一下。
“大妮买饭去了,她去应招可费体力了!”周慧有些得意,“也不知道像谁,小小年纪就有主意,又吃得苦,人只要肯干,什么干不得呢?”
周大哥比了个大拇指。
周慧乐呵呵地说:“我现在啊,是凡事不愁了,只要大姐和二哥过来,咱们一家子就团圆了。”
周大哥有些兴奋地手舞足蹈,他脸上那道疤在昏暗的灯光下都显得不那么狰狞了,他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又比了个数钱的动作。
“挣了这么多啊?”周慧也高兴,“咱们再存存,换套大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