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车离去,少女滑腻微凉的肌肤手感仍在指上残留,他刚才的举动过于唐突了,但她没有生气,是不是意味着她也是喜欢他呢?因为这个认知,转回去路上的青年心情雀跃。
马车里。
【三六,谢珩臻这个人疑心重、专横。】谢青婴如是说道。
三六【从何得来的评定?】
【他刚才发现我脸上的疤是假的,想也不想抬手就擦。果断而不留余地是为专横。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他疑我用这个伤疤让他愧疚。如果我回答得不满意,他以后就会对我虚与委蛇。】
【这是一个正常政客的心理,要不然他也守不住晋朝半壁江山啊!】三六莫名其妙。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因此跟他翻脸?】
三六懵【你想说什么?】
【他知道此举会换来什么样的结果,但他毫不犹豫。意味着我对他并不是那么的重要。欠着我的救命之恩又连累我毁容,于情于理他都不该不顾虑。且他也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妹妹送进家庙……】
谢青婴叹气【说得好听是为人耿直中正。实际是冷血无情。他永远都会站在中点上,不会因为谁而偏移。做政客是合格的,于六亲而言,就不是多美好的事情了。可能会被他牺牲掉,谢五娘就是例子。】
三六【……宿主是不是多虑了?】
谢青婴【但愿是我多虑。】慈不掌兵,谢珩臻的杀伐果断藏在温和之下。只不知他的才智是否配得上他的心性?
三六能和谢致四人连接,远行挖矿的谢远的见闻都能传送回来。
骨瘦如柴衣不遮体的难民,拖家带口乞讨卑微恳求;插着草标的青壮儿童女人,病倒在废墟挣扎的老弱。大雪掩盖不住遍野的饿殍,大风刮不走他们的呜咽,一帧帧宛如世界末日的画面,令人泪目。
人是这个世上最残忍的,也是最多情感的生物,每个人因所受教育和自身的经历形成不同的世界观。谢青婴不想做心有大爱的人,不想救世,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一如原主,悲惨遭遇源自她的软弱无能,受不了屈辱无力反抗可以以死明志,为何还要去忍受?怨恨别人强大仗势欺人,有何用?她经历过太多的人性的丑恶,心是冷漠的血是冷的。
她不在意别人如何评点她,世上只有为她付出的人,为她出钱出力的人,才能拥有对她的监护权和建议权,凭一张嘴对她的人生指指点点的人全是放屁。然后再铁石心肠,她也无法对无辜稚童无动于衷!
要救孩童就要救他们的父母家人,这就是救世了,救世就要推翻沉疴痼疾的统治。不知道是否出于直觉?谢青婴始终觉得谢珩臻扛不起这个重担。或许是因为前世他的不完全成功,只保住半壁江山?
当然有得必然有失,不能指望兰花优雅高洁,还能如寒梅笑傲风雪,青竹百折不挠又如磐石般坚硬。中正耿直对付不了邪恶贪婪。
如果不是系统规定,谢青婴会选择温良扛起这幅救世大旗,以毒攻毒。现在她只能有所保留地去辅助谢珩臻,希望他不会让她失望。
心中如荒野的人,对所有的节日都敬谢不敏!维持着假笑面具过完年节,谢青婴将建康所有事务交给谢宁,打算借惊蛰前祭拜新坟为由回永嘉郡,然后转道前往铁、金矿。
不管什么矿私采都是非法的,运送回来给发现就麻烦了。所以她只能选择自己过去,将采出的矿放进空间带回来。其实从建康直接往矿山更近,但找不到借口离开只能饶道,如此路途就变遥远了。
王涧很想跟去,奈何还没有出百日热孝期。担心兄妹二人路上也意外,想安排多几名侍卫随行保护,被谢青婴拒绝了,以免到时候跟到矿山去,表示有谢致足矣!他不便送行,提前为二人饯行。
走的时候,谢珩臻告假相送。青年骑马跟随在谢青婴的马车侧,很是担忧:“去年冬多地雪灾,造成流民四窜,地方官府无所作为。不少人落草为寇。路上并不安全须多加注意,容貌不要露于人前。”
谢青婴微笑:“不是有你家的腰牌吗?”
她不但有谢家的也有王家的,顺带哄了崔李两家的,只不过都给谢远拿去招揽流民了,身契不管是活契还是死契都要经过官府盖章,不能一个人招揽过多,以免误会要造反。所以分别记在四家名下。
谢珩臻:“太平时好使,乱世人家未必给面子。不要大意。”
谢青婴嗯了声:“我让谢宁有事找你,有人捣乱,还要劳烦你帮忙一二。”其实只要温家不再来捣乱,不会有人敢闹事。
谢珩臻点头应下:“一路平安,时间充足不要赶夜路。”
崔李卢三人和好几个谢文石的同窗也来送行,崔李二人带上了自家妹妹。人等在城门外。
马车停下,几个女娘围着谢青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祝她一路平安,快去快回外,还给她送来好些干粮果品。
谢珩臻不好再凑过去与她说话,待道别过后,与众人一道目送少女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离别,总是令人惆怅!
路上流民多不胜数,青壮时常哄抢他人吃食,被抢之人呼天抢地。官道驿站随处可见插草为标的流民。路边冻死之人无人掩埋。
谢文石看得心惊胆战,总感觉这世道很快就要乱起来。这晚在一河畔客栈落脚,洗漱后到谢青婴房间与她一道用膳。
“我看这世道很快就要乱起来了,也不知道回家后能否再回建康?听说很多人或落草为寇或揭竽起义。你说我们要不要屯些粮食?再多买些青壮保护我们?乱起来金银都不好使。”
谢青婴惊讶他居然有这等意识,“年节时赚到的钱,我都用来屯粮了。现在粮价高到吓人,你说的太迟了。”
谢文石:“不出建康,我也不知道世道变成这般模样。也不知道永嘉郡情况如何?永宁去年打了一仗,邑地百姓不知是否有损害?早知道就不回来了。他们待我们不好,给他们守孝已经仁至义尽了。”
谢青婴挑眉:“他们待你不好?我看待你好得很!从不苛责你,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读书十年还是蒙学,都没说你半句。”
谢文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