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怎么,许是天气日渐秋凉,染了风寒,鼻塞耳鸣,实在难受。姜宇开了好几副方子,发了许多的汗,也不见好转,头也愈发沉重。天诺很是焦躁不安,倩雪也隔三差五地来看望我。拉着我的手说道:“怎么病得这样厉害,吃了那么多苦药下去,就是不见好。”“还不是我没福气,不能随着你们出塞行围了。”
倩雪非常遗憾,叹气道:“可不是,塞外风光,你可是看不到了。”“姐姐去回来同我讲,也是一样的。”“那怎么能够一样,还是亲眼所见的好。”倩雪见我也没有什么精神,便说道:“这次,禧妃和娴妃肯定是随侍的,荣妃、文淑仪也会跟随,剩下的也无非就是芙顺媛、蓉顺华和阿润几个。”
我知道倩雪的意思,便假装不在意地说道:“也没什么,左不过也就是一个月多些,转眼间就过去了。”“哎呀,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你可知道,这一个月的时间就有人能够趁机而上,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倩雪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在天诺身边一日,也就是一次扶摇直上的机会,可是我又如何能够遮拦,何况现在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随便吧,这都是拦不住的。”
晚上,天诺不顾非议,硬是来到梧桐苑陪我。因我在病中,敬事房的人早就将我的牌子摘了下来,可天诺还是来了。我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你也太任性些,明天就要出塞行围,我要是把你传染了可怎么好!”“那正好,我便留在宫里陪你。”“又说什么傻话,你以为你不想去就便可以的吗?”说是出塞行围,还不是要跟边塞的部落搞好关系。
天诺这时候耍起无赖来,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被他拥着放到榻上。抬眼一瞧,天诺眼里燃烧的火焰便是一种无声的信号和邀请。我红着脸推开他说道:“胡闹,今天真的不行!”天诺哪里管那么多,硬是在我的身上种下一个个火种。“一月为期,你可不知道我会多想你。”天诺在我身上颤抖着,耳朵里传来他还没有开始的思念。
等我醒来的时候,天诺已经出发了,留在我枕边的气息还未消散。“琉璃!”琉璃在外间听到声响,便走了进来。“谁还在宫里?”“除了几个不得势的,还有顺充媛和静嫔在宫里。”我没想到倩雪没有跟着走,心中也是一暖。一定是她担心我在宫中孤立无援,宁愿放弃陪侍在天诺身边的机会。
姜宇来请过平安脉,说是比前些日子好些了,再吃上几服药便可以痊愈了。姜宇本来正在写着药方,却一不小心看到我露在外面的雪白的脖颈,还瞧见了那里的痕迹。我脸上火热,假装捋顺头发,将那羞人的痕迹遮挡起来。姜宇眼神闪烁地躲开,琉璃见状便放下帷帐,请姜宇出去。
时辰还早,想去倩雪的杏影阁也怕叨扰,便叫琥珀传膳。端上来一看,是些清淡小菜,白米稀粥,倒很合胃口。按照规矩,吃饭之前都是要试食的,琥珀拿起银针挨个试过,针尖并没有发黑,才放心地放到我的跟前。
正巧姜宇开好了药方出来,便看到放在桌子上的香糯糕和蕨菜卷。“恕微臣多言,小主正是伤风感冒,不宜多食。”琥珀奇道:“我们小主这几日就属这两道菜吃得香些,太医不让吃,还能怎么办呢?”姜宇是不愿多说话的,他
如此说,便肯定是有原因的。我让琥珀将两道菜端过去,请姜宇瞧看。
姜宇先是闻了闻,又抬箸放在嘴里尝了尝,方说道:“小主切莫再吃了,这些不光性寒伤脾胃,更何况里面掺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是什么?”“粟壳粉末。”琥珀慌了神,说道:“有毒吗?小主的身子……”
姜宇忙说道:“姑娘不必担心,粟壳无毒,不过吃多上瘾罢了。”我瞧着桌上放着的两盘菜,心里暗自计较。既然粟壳粉末不致死,那么必定是希望我长久地吃这两样菜,而它们性寒不宜病躯,自然是不希望我快些好起来,或者巴不得让我从此一病不起。好阴毒的手段,竟然想让我无声无息地就这样倒下了。
“没想到,皇上刚走,就有人耐不住性子了。”琥珀也没有想到能碰上这么细腻的功夫,杀人于无形。我瞧了她一眼,说道:“每日你还从御膳房传膳,拿到咱们这里找个地方偷偷的扔掉,宫里的吃食,用咱们的小厨房。”
等天渐渐亮起来,我才往倩雪宫里去。将今早的事都说与她听,倩雪听后倒是沉默了许久。“你怀疑是静嫔吗?”“除了她也没有别人了。”“可是这宫中留下的属她位份最高,一旦出了事,她不是首当其冲吗?我觉得她不会冒险为难。”“姐姐难道忘了兵行险招往往能够出奇制胜吗?更何况,她的目的不在于投毒,而是让我自然而死。”“既然你认定是她,可想好怎么办了吗?”
“既然她想要如此,我便遂了她的心愿,不过也要以己之道,还施彼身。”说罢将琥珀叫了进来,说道:“去告诉御膳房,从今儿起,静嫔宫里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还有,吩咐御膳房每日送到静嫔宫里的吃食都加些粟壳。”琥珀虽然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是也只得领命退下。我位份虽然不高,但是依着天诺对我的怜爱,这点事御膳房还是会照做的。
倩雪有些不解,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我。我憋不住,噗嗤一声笑道:“谁叫她这样坏,我偏偏就拉着她一起,我不好,她也别逍遥自在。”倩雪一听,顿时理解,扯着我的脸蛋笑道:“好你个黑了心的小丫头,竟能想出这么折磨人的法子来,你身上不爽快,竟也能让人陪着你一起不痛快。”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突然倩雪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又特别严肃地跟我说:“可是你这样大张旗鼓的,静嫔肯定知道是你做的手脚,你不怕吗?”
“怕?我有什么可怕的?是她先害我的,她都不怕,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了,我就是让她知道是我,好让她心里掂量掂量,别以为我是一味服软的。”倩雪拉着我的手说道:“进宫这几年,虽然你也不再一味忍耐,但是你这火热的性子,不是黑就是白的脾气,倒还一点没有变。有的时候我真羡慕你,一门心思的只管去追逐你的爱情,不必理会旁人。”
我见倩雪说的很是伤感,忙好言劝慰道:“姐姐也不必伤怀,同人不同命,姐姐不是和我不一样,姐姐追求的东西和我不一样,所以我的烦恼你不曾体会,你的难处我也帮不上忙。只不过,我同姐姐的心是一样的,这宫里再怎样,我都是和姐姐在一起的。”
倩雪听到我说的话,脸色突然间变得惨白,一丝血色也没有。身
子也抖得厉害,连抓着我的手都变得冰凉。我慌张地用手摸着倩雪的头说道:“该不会是我将风寒染了给你,这可怎么好!”
“没什么,是我昨日没有睡好,现下有些昏昏沉沉的。只怕不能再陪你说话了,天也凉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我见倩雪恹恹地不说话,只得叫倩雪身边的人好生服侍,才从杏影阁出来。心里想着,不管怎么样,倩雪对自己是很好的,是她教会了我如何在宫里生存,又是如何让自己的心不再纠结。这份知遇与教诲的情谊,比什么都珍贵。
御膳房的人干活还是很漂亮的,按照静嫔的菜同样地端到我这里,果然我的病渐渐地好了起来,什么原先喜欢吃的都渐渐地不吃了。静嫔每每在宫中见到我的时候,都是脸色尴尬。心中有鬼的人行为总会鬼鬼祟祟,静嫔于我就似老鼠见了猫。虽然静嫔不再招惹我,但是我的心还是不肯平静,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深思倦怠,一天里总有七、八个时辰在睡着。
因为姜宇这些日子被调出宫去替一位老亲王瞧病,一时半会的回不来,别的太医我也信不过,便只叫琥珀和琉璃对外说是我宿病未愈。然后一个人窝在宫里,腿脚乏力,也不愿多走动。琥珀是细心的,暗地里问我是不是有喜了,我自己月信不稳,也拿不准主意,只等着姜宇从外面回来再好好看看。
晚上睡得正香,就听到外面乱糟糟地吵成一团。“出了什么事了?”环儿在外面守着,听到我起来,才小声说道:“没什么大事,静嫔娘娘晚间吃坏了东西,闹肚子闹得厉害呢。”我狐疑,明明是同样的东西,前几日也叫人免了静嫔每日饭菜中的粟壳,如果我安然无恙,那便是有人趁机在静嫔的饮食了做了手脚,或者是静嫔自编自演的一出戏。
我赶忙穿衣向外面走,问道:“有多长时间了,御膳房的人怎么说?”“御膳房的人说因为是同样的饭菜,都是一锅里出来的东西,断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环儿这样说,就是证实了的确是有人在半路做了手脚,可是留在宫中的妃嫔也没有与她与我有过大的摩擦的人啊。忽然一个人影从我的眼前闪过,难道是她吗?隐藏蛰伏了这么久,果然要出手了吗?
来不及细想,我就往静嫔的宫里赶,万一出现了什么好歹,我可是要背黑锅的。御膳房的人虽然老实,可一要严刑拷打肯定会把我交代的事情说出去。纵然静嫔不对,但是我的以牙还牙也未必会让人心服口服。宫里不管是谁,是敌是友,都不能在天诺不在的时候出事。
我抓着环儿的手像是飞了一般地往华粹宫赶,可是看环儿的表情似乎还有什么似的,便气喘吁吁地问道:“看你的表情,还有什么话说?”环儿扭扭捏捏地也不开口,让我干着急。“你什么时候这样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
环儿见我是真的急了,只好说道:“原是不让说的,小乐子说皇上明日就能回宫了,叫不要告诉小主。”我一听明日天诺便能回来,心里顿时欢喜,原想着要一个多月不能见呢,这算算日子,也一个月的时间。听了这个消息,我的脚下更加轻盈了。
可是我没想到,等待我的,将会是炼狱一般的深渊和黑暗。就像此时走在宫中的长街,一眼望不到头的路,磕磕绊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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