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外面的声音也不像是熟悉的人,借着月光再仔细瞧着,也想不起来是谁。倒是琉璃看到了那人的脸,小声悄悄地跟我说:“是文淑仪身旁的阿钰。”琉璃见我不说话,便上前说道:“怎么,是你们娘娘特地派了你来挖苦的吧,我们小主跟没了的邢梦露一个下场了。”
阿钰站在外面也不恼,只是尽可能地将声音压低,左右看了看,从身后拿出一个细软来从外面塞了进来。“姑娘也不用说话夹枪带棒的,我们娘娘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们小主,三日后,奴才还是这个时辰过来。”说罢,也不等我们回话,便跑了。
“你去门口守着,一有动静,就大声说话。”琉璃点头去门口看顾,以防那些玩够了的侍卫进来巡视。我躲到墙角,将细软打开,只见里面有些碎银两,还有一些纸和笔墨,更有一封密封信。
“俪妹妹安好?事发突然,一时不知究竟。此封信问你安好,也求事出因由。念娴妃自顾不暇,顺婕妤大喜,妹妹冷宫存活,格外小心。梦露一事,过眼云烟,是她自己不好,有名无福。若信我,便三日之后写封书信同一时辰交予阿钰。阿钰是心腹,无妨。切记切记,再难再苦,咬牙挺住。”
我万万不曾想到,今日落魄,会是文淑仪写信安慰问候。或多或少,她的亲妹妹是因我而沦落于此,以至于被折磨而死。若换做是我,也会笑看着我在这个地方生不如死。心里不是不感动的,但是更多的还是执意。防人之心不可无,倘若说了实话,将此事宣扬出去,不仅仅我再无生还的可能,就是天诺,也会颜面扫地。可如今,能够和外面联系的渠道恐怕也就只有这一条路了,这墙上的洞口只怕也是当时邢梦露被关押在这里的时候弄的。
心里做着权衡比较,纠结着是否回信,回信之后又说些什么。突然看到纸笔之下还有一个信封,上面的字迹却让我突然浑身颤抖,“朦胧亲启”,真不敢相信。鸾翔凤翥,那是再熟悉不过的气息。颤抖着双手去拿那一纸信封,却沉重地好似擎起一座山。
“淑仪娘娘传信得知,不敢告诉父亲。只是纸包不住火,父亲知道了必定会担心。按照淑仪娘娘的嘱托,你写下方便的时间,找机会进宫探你。半月后我又要出征了,曼岚借坐月之名回宫修养,到时再想方设法救你出来。你在里面小心,千万千万。二哥卫城遥祝朦胧小妹安好顺遂。”
家书抵万金,这雪中送炭的情谊彻底让我冰冷的全身有了暖意。赶忙躲在无人处,回信。“哥哥不必挂怀,小妹一切安好。进宫惹人注目,反倒不宜。照顾父亲,平安归来。无其言语,各自珍重,珍重,珍重!”复又拿出一张纸来回给文淑仪:“姐姐大恩,没齿难忘。看顾景瑶和孩子,千万不要让她去为我向皇上求情。禧妃和静嫔要小心,玉莹还托姐姐照顾。事出突然,关乎众多,恕妹妹不言明。”写完,将两封书信都牢牢地藏在贴身的寝衣里,然后将包裹就藏在墙根底下。
招呼琉璃回来,同她一起进了屋。琉璃担忧地说道:“小主真的打算信淑仪娘娘?”“文淑仪思虑周全,即便是不能够完全相信,但是至少能够让我知晓外面的情况。”琉璃见我心意已决,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四处看了看,拿起墙角的一根木棒就要出去。我忙拉住她问道:“大晚上
的,外面天寒地冻,你出去做什么?”
琉璃看着我笑道:“奴婢想起了小时候,在府里冬天支起筐捉鸟。奴婢想着小主现在正怀着孕,整天吃的东西都带着冰碴,实在不好。等捉到鸟了,烤了肉吃。”我笑道:“竟说傻话,又没有米,又没有火,抓来做什么。”琉璃拗不过我,只得又重新在我身边睡下,这一夜,冻醒了好多次。
三日后,果然按照那个时辰,阿钰准时等在外面,将信拿了过去。可是今天来的不止她一个,还有一个更瘦小的小太监呆在他的身后。阿钰站到一边说道:“娘娘从速,还得赶着没人的时候回去呢。”这一让,便看到景瑶顶着一张梨花带雨的脸贴了过来。
我心里一惊,赶忙去瞧外面的侍卫,好在他们不知喝了多少,烂醉了一地。我从墙洞将手伸过去,拉着景瑶说道:“胡闹!你这样冒险过来,万一被发现了,我岂不是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了!”
景瑶根本没有听进去我说的话,只是一味地替我哈着手,心疼地说道:“姐姐的手这样冷,如何是好。瑶儿不来看姐姐一眼,就是死也不瞑目。究竟姐姐和皇上发生了什么事,竟到了这步田地?”
“皇上跟你们怎么说的?”“皇上说姐姐任性乖张,忤逆皇恩。”瞧着景瑶疑惑的表情,我知道这宫里既然景瑶都觉得不可信,那么一头雾水的人更是不会信的。“这其中是非曲直我一时不能说,你也不要打听,更不要在皇上面前提起我,为我求情。”
“难道我就眼看着姐姐在这里受苦吗?”景瑶见我这样消极应对,有些着急。“不是我不想出去,实在是前途混沌,找不到任何线索,更看不清这暗中还有谁在参与。我只说这次仍旧是被人陷害,你在外面小心谨慎,和文淑仪互为臂助,替我找到真凶才是正路。”
景瑶虽然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但是她一向是听我的,便也郑重地摇了摇头。“禧妃那里有什么动静吗?”“回宫就听到姐姐被贬的消息,她也慌里慌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静嫔是留在宫里的,她肯定会借着从前的关系去找她的。”
我想了想,对景瑶说道:“你韬光养晦,把握住皇上对你的宠爱就好。禧妃那里不足为虑,她有勇无谋,最棘手的还是静嫔。”景瑶低头不语,紧咬着嘴唇。我笑道:“你说吧,还能比现在更坏吗?”景瑶见我开口问,便也慢慢地说道:“皇上回宫之后,静嫔就去告姐姐的状,说是在她的饮食里做了手脚。”恶人先告状,她倒是会装。我冷笑道:“由得她去,反正我被贬了,皇上也不会再因为一件小事再把我怎么样。”
景瑶放松了一口气,说道:“她们把眼光只怕都放到顺姐姐身上了,现在可是一等一的红人了。可是,见皇上也没有多欢喜,只是每天像应付差事似的去杏影阁看几眼罢了。”我知道景瑶在试探什么,可是我不能将自己真实的心里想法告诉她。“你也别去杏影阁了,好好地照顾赫宏和宛眉。”
景瑶点了点头,见阿钰在旁催促地紧,才依依不舍地又反复叮嘱了几句。我对景瑶说:“回去以后,你装作不经意地将今天我们见面的事透露出去。”“这怎么行!皇上他……”我知道天诺会生很大的气,甚至是不愿意再听到我任何的消息,可是我不得不让他时刻知道我的存在。
“你放心,皇
上不会杀我的,更不会怪罪你,撑死也就顶多斥责几句。你我见面以后,你就装作生病,让阖宫上下都知道我是个不祥的人。一方面,她们不会轻举妄动,一方面,皇上不加斥责必定会让她们知道,无论是你是我,都在皇上心中有些分量的,你自己也能多些保障。”
说着说着,景瑶的眼泪又掉了下来。“都什么时候了,姐姐还为我考虑!姐姐就那么有把握皇上不会怪罪吗?”我想起再见到天诺的时候,那样糜烂香艳的场景都只是让我被贬关押在冷宫,私下探望被贬罪人又有什么不能容忍的呢。似乎是在自嘲吧,但是我笃定,天诺不会。于是,似乎是在保证一般,向景瑶点了点头。
“娘娘,快走吧。”阿钰在旁催促,景瑶只得随着离开。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身影,我对着头顶的明月诚心祈愿。希望我的步步为营,能够为自己赚一个好的前程。不要让无辜的人受委屈,也不能够让罪有应得的人逍遥。
第二天,阿钰来报信,果然景瑶回去就“高烧不退”,说是请了太医诊治。“既然太医瞧了,不可能瞧不出是装的啊?”“嗨,小主不知,娴妃娘娘回宫之后就给自己的身上浇了好大一桶水,就是铁打的人,这寒冬腊月的也受不住啊。”想着景瑶为我如此,我的心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当初为了自己的利益强拉她来,如今也却只有她真心为我。看着永安宫的方向,那里的人,不知道在干什么。
“顺小主可还好吧?”阿钰听我这样问,噗嗤一笑道:“小主糊涂了,这宫里谁不好,顺小主也不会不好啊。这宫里的好东西全都可着永安宫用着,连娴妃娘娘都被冷落了。”
正当我低头神游的时候,阿钰突然一拍脑门说道:“可是不争气了,竟拉着小主在这儿胡扯,倒忘了正经事。我们娘娘让小主好好回忆回忆,事发之前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吃了什么,碰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想好了写了封信由奴才带回去。”
我左思右想,可脑子里闪现的总是天诺伤心欲绝的表情,那种被刺痛的眼神,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追着记忆的绳索去翻看从前,可又冒出来的是姜宇那一脸茫然渴求的神情。阿钰见我低着头沉思,也不急,只是时刻警惕地看着周围是否有人经过。然后偶尔低头踱着步,踏着脚,暗骂道:“这该死的天,真够冻人的,走这么几步路,裤脚就湿透了。”
我低头去看他的裤脚,果然一圈的颜色比其他的都深,想着他为了避开众人一定是抄了没人走的小路来的。没有人经常经过,那里的雪不会像长街那样有人洒扫,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来,的确苦了他了。
“裤脚都湿了……”突然,脑海中闪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绯色的宫装,上面还绣着常开不败的紫薇花。袖管也像是阿钰的裤脚一般潮湿,只是我看不清她的脸。
“小主说什么?”阿钰听到我刚才在嘴里嘟囔着,忙问道。“没……没什么,回去告诉你们娘娘,我实在想不出,想出了,下次再告诉她。”阿钰领命回去了,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我的目光延伸到了宫中的每一个角落,想要抓住那丢失的心情。
会是她吗?脑子里面简直一团乱,实在头疼,连带着胸口也沉闷不堪。那个模糊的身影,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悄然走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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