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自江上而起,将平静的钱塘江卷出涛涛波浪。
水汽又自波涛蔓延,蔓延至云层上时,雷便来了。
雷声轰鸣,再激起簌簌长风。
杭州府的五月末,鲜有这样大的雷雨。风欲掀屋,雨若瓢泼,雷暴声将沉睡的杭州府惊醒。
小奶橘出生以来,更是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动静,它吓得紧贴着瓦楞纸做的碗型猫窝的边缘,缩成一个小团发抖。
小警长是个见过大世面的猫咪,区区雷雨根本吓不到它。它就卧趴在小奶橘旁边,将小小的猫球团在自己肚皮下,慢慢舔舐安抚。
顾长安找出一对矮支架,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外氅,将外氅在支架上绑好,往碗型猫窝一放,就将猫窝罩了起来。
小警长疑惑地探头:“喵呜?”
“我们咪咪做得特别好。”顾长安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小黄就拜托你啦。”
小黄便是小奶橘生前的主人给它起的名字。那许家的小郎君,是个只玩不管的人,去岁的狗叫大黄,小奶橘就被叫做小黄。
也就是小奶橘是个大度的猫咪,不介意和狗狗一起论资排辈。所以顾长安也就这样叫了下来。
长安的衣服做的罩子,带着长安身上温暖清淡的香味,小奶橘小声“咪呜”,倒是慢慢不害怕了。
顾长安蹲着陪了它们一会儿,才站起身走到窗边。
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噼里啪啦的,视野所及之处,河坊街的商户们都亮起了或明或暗的灯火。在楼下,负责宵禁封禁路口的卫兵们,正在雨中跑着换班。
顾长安拉上窗帘,带着些困意回到床边,尺玉已经被这番动静闹醒,正卧趴在床尾慢条斯理地梳理自己的毛发。
反而是一贯警醒的小白虎,此时睡得昏沉,似乎多大的动静也吵不醒它。
顾长安回到床上,顺手摸了摸小白虎,却发现小白虎触手微凉,不似平时带着暖意的触感。他心中一惊,小声喊:“小白?”
“呜?”小白虎身躯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半睁着眼看向顾长安。
“没事了。”顾长安揉了揉它的小耳朵,“睡吧。”
他手伸过来,小白虎就凭着本能去抱住他的手。不多时就又睡了过去。
一屋子的人与猫都沉入了梦乡,暴雨却井没有停止。
一夜过去,长风止了,暴雨却没有歇息的意思。
暴雨打得连早市都萎靡了。河坊街两边的商铺们都支起了油布做的简易雨棚,早市的行商们就缩在雨棚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顾长安坐在靠窗的圆桌前,听着雨声一勺一勺给小奶橘喂羊奶糊糊。今日雨急,他刚用纳米摄像头去与通知了三子不用上山,让他好好在家中歇息。
待小奶橘吃饱了,他又学着友邻打开了猫咖的雨棚。
猫咖的雨棚是一种折叠式的透明材料制作的,平日就藏在屋檐下。此时一展开,莫约延伸出六尺的宽度,悄然无声地将暴雨阻拦。
远处有青衣客带着人一路疾跑而来,见此处无雨,就停下了步子修整衣衫。
顾长安转头看着他们,感受到了视线,那青衣客也转过头看向了顾长安。
那是个莫约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皮肤略黑,留着短须,眉心因为常年的皱眉形成了一个‘川’字,看着很是严肃的模样。
顾长安冲他点点头。他审视了顾长安两秒,也平静地微微颔首,算作招呼。
他身侧的人摘下斗笠用力擦脸,末了也转过头,冲顾长安露了个爽朗的笑:“顾小郎君。”
“张总旗?”顾长安没想到,那青衣客带着的人,居然是锦衣卫。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有些好奇地问:“你们这是有何要事?连个伞也不带。”
“嗐,这么大雨,带伞也无用。”张总旗语气熟稔地说,“这不是要跟着马知府去巡视河道。这雨太大了,怕河道不安稳,带伞反而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