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重行不再自讨没趣,将话咽下。
难怪陛下一定对他们一家赶尽杀绝,也难怪他愿意费下许多心思救她。
他从来都是一样,不做没有利的事情。
穿过几座设计精巧的院落,他们在湖边停下。
湖中有一座亭榭,四周轻纱的帷幕飘扬。
扶余独自带着重行穿过回廊,其余人全部留在岸边。
水汽的氤氲,檀香的陈厚,每走一步就浓重一分。
重行已经开始目眩,可是握在手里小银镯,已经让她回不了头。
他已经在坐在里面,微微佝偻的脊背,一头黑发没有束起披散在身上,一张白皙瘦削的脸上,垂着漆黑的眸子。
重行进来,他缓缓抬起头,神色平和,眼神沉寂,里头盛着寒光。
“好久不见了,冉冉。”他轻声说道。
重行平静地望着他,这一路心绪已经平复许多。
“你瘦了许多,扶烬。”
他伸手摸摸脸,露出一点笑意,“老样子了,难为你还记在心里。”
重行兀自坐下,伸手为自己倒上一杯茶。
扶烬看见了,却没有阻拦,只是说道:“你倒不把自己当外人,在神都近一年,你倒是有本事。”
重行没有避讳,手上的镯子完完全全露出来。
她知道他看见了,也知道他所言为何,没有恼怒,慢慢回了一句,“我求不得良药,自然只能寻些别的法子。”
扶烬打量她一眼,依旧神色平静,“如果要藉此才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我觉得你大可辞去。
你想要的容身之所依然会有,用陈茶做枫露茶,滋味我亦能接受。”
说罢,他满不在意似的,浅尝一口半凉的清茶。
重行瞥了他一眼,茶碗重重摔在桌面上,随即正声说道:“神官试炼,我资质优异;公务巡视,我亦独自承担。
既然先生冷眼旁观许久,对我如此评价,是否太不公平了。”
重行还想继续,可是看着他的神情,最后还是欲言又止,只是心绪难平,用喝茶掩饰过去。
扶烬看着她,等重行放下茶杯,才继续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怼,我承认之前对阿梁怜爱更多,但一码归一码。
我知道你在刑部政绩上佳,但你自己算算清楚,遥徽也好我也罢,哪一件不是你逼不得已,被推着到无法回头。
一次又一次,甚至在长津酒肆里,竟然被架起来没有选择。现在是不过费些心力,你运气一直不错,尚能解决。
如果以后,一步一步上去,各个王族掺和进来,继续如此被动,是等着被当替死鬼吗?
刑部的神官往上是要去人间的,人间又是另一番景象,你一时不忍一时犹豫,怎么应付得来。
平儿在军中,你既然心疼平儿,不要耽误平儿的前程。”
重行哑然,他一直在背后,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是她不能回头。
她不想拖累小公子,但她费劲千辛万苦离开,也绝不要再回去。
良久,她一字一句,十分坚定。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日后我绝不会如此,也一定会登上高位,平儿的助力你是我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