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怀夕站到谢凝面前,之前所有的疑虑都打消了。
谢凝并没有责骂、恼怒、嘲笑或者讥讽,他只是把眼睛从书上挪开片刻,待看清来人后,又重新回到了书本上。
“公子,这是之前在苍梧斋伺候的怀夕,她说知道姑爷的不少往事,我想着或许有用,便领她回来见见公子。”辛夷说道。
进来奉茶的万妈妈看到眼前人,眼底闪过一抹惊讶,给怀夕的茶碗重重放在桌案上,杯盏不稳,溢出茶水。
怀夕只当没看见,待万妈妈出去后,屈身施礼,说道:“婢女给公子请安。”
“你已不在苍梧斋伺候,不再是我的婢女。”谢凝看了她一眼,脖颈处有一个杨梅形状的红晕,心中便有了大概。
青楼的妓子,常染此病,先有红晕,再有斑点,因形似杨梅,故曰‘杨梅疮’。
“我开七副药,你拿回去服用。”谢凝说道,“再开十副药,外洗。”
刚要提笔,却听怀夕喊道:“公子……”
谢凝不解,问道:“你可是担心药方不妥?我拟好方子后你可以拿给别的大夫瞧瞧,若无异议再去抓药。”
“不是,不是,不是因为这个。”怀夕摇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得杨梅疮有些时日了,也去瞧过大夫,抓过汤药,效果却十分有限。
她要赚钱瞧大夫,就要接客,接客又加重病情,不接客就没有钱瞧大夫。
这是个恶性循环,可她却无力跳出这个循环。
怀夕突然跪倒在地,重重磕头,“婢子过去做了错事,对不住公子,请公子责罚。”
“我说过,你不再是我的婢女,我自然无权责罚你。”谢凝已拟好了药方,示意辛夷交给她,“你做了错事,已经受到惩罚,这很公平。”
“可是,婢子想回来,婢子想回到苍梧斋,婢子想回到公子身边。”怀夕额头触地,声音闷闷传来。
她知道,若她说还有一丝骨气,就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她没有脸面再回苍梧斋,没有脸面再回谢家,更没有脸面再回到公子身边伺候。
可是,若不回去,若不说出这些话,她还有命活下去吗?
求生之举,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婢子知道马文岫的龌龊往事,他若不同意和离,婢子有法子让他身败名裂,婢子有用。”
“婢子自知无颜再见公子,只求做一洒扫粗使丫头,绝不让公子看见我,只求给我一口饭、一张床,能让我活下去。”怀夕抬起头来,满目泪水,“求公子成全。”
这女子,若今日嫁得良子,或是功成名就,绝不会跪倒在自己面前,求她原谅。
能做到这般地步,定是被逼得没有活路,才不得不如此。
她不过是刘妈妈的一个棋子,刘妈妈已然成为棋局的弃子,她自然成了局外人。
谢凝看了她许久,淡淡说出三个字,“留下吧!”
辛夷激动得跳脚,她小跑过去,一同跪下,“谢公子,我给公子磕头。”
两人一同出去的时候,一盆水迎面泼过来。
万妈妈端着空盆,眼神恶毒。
“呸!”她唾向怀夕,“脏!”
是夜,换药的时候,谢姝问起了此事。
“为什么留下她呢?咱们谢家虽是商户,却从来不用娼家女子。”谢姝问道。